十一月的天,异常闷热,方才石榴在厨房一阵忙,就满头的汗。往年到了这个时候,该是厨房最暖和,可今年,连烧屋子的炭都省了不少钱。
元曦特别怀念小时候在盛京的冷,真正天寒地冻,那叫一个透彻,大概,就能把眼前这个人的脑瓜子冻醒了。
“来之前,我以为您只是想吃斋念佛,不是非要做和尚才能念经,不是非要做和尚才能侍奉佛祖。”元曦的身子晃了晃,向福临走了一步,“皇上,您出家了,大清怎么办?太后怎么办?孩子们……”
她多傻呀,太后不是都告诉她了吗,她还问哪门子的怎么办,她就不该来,她就不该心软,她怎么就想不通,放不下呢。
像那天一样,斩钉截铁地警告皇帝别碰她,从今往后,就当他,就当他死了。
元曦捏紧拳头,不想再等福临的答案,转身就要走。
可是福临却在身后问她:“你想让玄烨,也小小年纪就被捆绑在龙椅上,度过和朕一样的童年,接受身不由己的命运,永远活在别人的阴影之中?表面看似天子帝王,实则不过是大臣们,不过是她的傀儡玩偶。”
“不然呢?”元曦背对着福临道,“等着江山易主后,死在新君的刀下,还是关在大牢里一辈子不见天日?”
“岳乐他心地善良,性情温和,他会善待你们。”福临道,“皇兄他,绝不会伤害你们。”
元曦冷笑:“真是浪费了石榴一番心意,我就不该折腾她做什么素斋,不该让她饿着肚子来给你做饭。”
福临平静地看着元曦:“不必再来了,他们会照顾好朕。”
“福临。”元曦转身来,“你曾说玄烨是上辈子作孽,才投生成你的儿子,错了,儿子是从我的肚子里爬出来,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反是太后,上辈子作了孽,这辈子才生下你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儿子。”
福临却是淡淡一笑,靠在榻上,漠然听着元曦的愤怒。
元曦道:“你把吴良辅召回来吧,你只配让这种畜生陪在身边。”
福临眼神空洞,这紫禁城最把他放在心上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他的人生,真是到头了,到头了,也就解脱了。
元曦道:“你是为玄烨着想,不想让他重复你的悲剧才做这样的决定?你怎么就觉得你的儿子不如你呢,真是可笑。你是怕世人用眼睛看到,上到太祖,下到你的子子孙孙,爱新觉罗家就只出了你这么一个孬种是不是?”
福临看向元曦,依然不为所动。
元曦满眼是血,怒视着她愿用生命来爱的男人:“你是担心,你的儿子做了皇帝,会褫夺董鄂葭音所有哀荣,会把她从皇陵里挖出来挫骨扬灰是不是?岳乐能否善待我们,你根本不在乎,但你相信他一定不会和一个死人计较,任何人来坐龙椅,都会对董鄂葭音感恩戴德,感谢她毁了你。”
福临摇头:“葭音没有毁了朕,元曦,不要、不要这么说。”
元曦步步逼近,目光凶狠,每一寸都是恨透了的绝望:“就是你,让一个清白无辜的女人,活着不安生,死了不安宁,世世代代千百年后,还要被人念叨。”
福临痛苦地摇头:“不是,元曦,不是这样……”
元曦难忍泪水,颤抖的手,抚摸过福临粗糙的脸颊:“皇上,您到底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福临不知道,他晃着剧痛的脑袋,痛苦地说:“朕不知道,元曦,朕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