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和元曦虽然习惯了太后和苏麻喇之间,超越主仆乃至姐妹般的感情,冷不丁听见苏麻喇姑姑这么顶撞太后,还是都吓了一跳。
可玉儿根本就没意识到苏麻喇在顶撞她,慢条斯理地说着她想知道些什么,让苏麻喇赶紧去安排。
两人一来二往地说话,仿佛元曦她们是不存在的,一顿饭吃完,还在商议着什么大事情,元曦和皇后就悄悄地退下了。
见皇后呆呆地出神,元曦笑道:“高娃和石榴将来大抵也是这样对待咱们的,如今就降服不住了,可惜我家石榴连苏麻喇姑姑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皇后苦笑道:“要紧的不是高娃和石榴比不上苏麻喇姑姑,而是咱们俩,至少我自己,一辈子也学不来太后的心胸和能耐。当年科尔沁的女子,聪慧美丽,是多么尊贵显赫,到哪儿都在高位受敬重,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元曦默默不语,皇后轻轻叹:“我的姑姑,如今不知是否还活着,我真想对她说,她是解脱了的,愿她不要悲伤,好好活下去。”
“娘娘?”
“元曦,你将来千万不要和我共进退。”皇后握着元曦的手说,“不仅是为了玄烨,哪怕为了能替我善后,好不好?”
“有太后在,谁也不敢伤害您,娘娘不要胡思乱想,会生病的。”元曦劝道,“您的背后,还有强大的科尔沁呢。”
皇后却是看透了,笑道:“你也好,太后也好,都是我的仰仗,我只希望多多益善,但求离开这荣华富贵之后,能不受屈辱不挨饿受冻,仅此就满足了。”
倘若皇帝听见这番话,他会作何感想?他会反省自己逼得皇后如此惶惶不可终日,还是会勃然大怒,认为皇后在丢他的脸,身在福中不知福?
会是后者吧,元曦也不知怎么就悲哀地认定,会是后者。
福临回到宫里,便径直去见葭音和孩子,葭音等候许久,见皇帝归来气色神情皆不坏,暗暗松了口气,行礼道:“太后可大安了?”
福临挽着葭音的手进门,慢慢诉说岛上的事,说到伤心难过之处,葭音温柔相劝,好言宽慰,福临很是受用。
福临今日的情绪,跌宕起伏,与葭音感慨之时,浑忘了一件事,两日后,为四阿哥颁布的诏书昭告天下,诏书中曰:“兹荷皇天眷佑,祖考贻庥,于十月初七日,第一子生,系皇贵妃出。”
那“第一子”之说,引朝野哗然,福临冷静之后再看这诏书,也是觉得不可思议,那时候母亲越是不承认四阿哥的尊贵,他就越想向世人表白。
各种纷杂之事,叫他一时忘了,此刻再想收回,已是天下皆知。
福临本意,是“最好的”儿子,诸子之中排第一,可外人很自然地就理解为,皇帝否认之前诸子,说难听些,活生生给自己扣了顶绿帽子。
生了公主的妃嫔们,都不愿把自己算进去,而宁嫔和佟嫔,就逃不掉了,元曦在南苑尚好,宁嫔在宫里,遭人前人后的取笑和同情,让她难堪至极。
福临一开始,是想装傻不当一回事,可结果竟然有大臣在朝会上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福临向群臣解释了一番后,不得不再次驱车赶到南苑,向母亲解释。
玉儿轻描淡写地说:“既然本就是皇上认定的事,那就不要退缩后悔,坚定地做下去吧。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军国天下还不够你和大臣们烦的吗?过阵子就都忘了。”
福临才松了口气,可母亲扶着苏麻喇的手背过他走开,却丢下一句:“将拟诏的官员,通通罢免,大清不要这种只会糊弄主上的谄媚东西。”
福临僵在原地,眼看着母亲走远,并不愿地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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