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一张张脸上,仿佛写着:明摆着的事,还用说吗?
是啊,此时此刻,葭音正在偏殿暖阁里,为他将批阅好的奏折分门别类,做的,不过是但凡识字的小太监小宫女都会干的活儿。
对于朝政,他们偶尔会有商量,但葭音只谈她的看法,更多是劝自己冷静,从未企图要指点江山。
“先帝暮年,身体每况愈下,但仍勤于朝政,不误国事。”福临转身来,负手而立,漠然看着阶下之人,“朕彼时年幼无知,不能为先帝分忧。入关后,朕两度前往盛京祭祖,见了一些宗亲长辈和宫中故人,得知当年之事,内心感慨。”
殿中一片寂静,只见福临走下来,穿梭在众臣之间。
他们有高大壮硕的武将,如鳌拜之流;也有精明的文臣,中等身材不及福临的个头。
纵是武将,如今盛世太平,少不得中年发福,又或是索尼这般,精明得连脸都瘦得凹下去。
“各位都是朕和大清的股肱之臣,朝政的中流砥柱,或战功赫赫或文采博学惊天下。”福临淡淡一笑,“你们,难道害怕一个弱女子,抵得过千军万马朝堂政治,能颠覆一个国家?”
众人皆沉默不语,好不容易有个骨头硬的,强行说:“皇上,臣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提醒皇上以国为重,是臣等的职责和使命。”
“先帝病弱时,不愿耽误朝政,但朝廷之事,岂能轻易假手他人。”福临冷然道,“彼时皇太后一心为先帝分忧,又不愿招惹类似你们这些人的口舌是非,只能委曲求全,堂堂皇妃佯装成宫女,伺候在先帝左右。这件事,知道的人,往前站一步。”
气氛紧张,但渐渐有人挪动了脚步,索尼鳌拜等,都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福临道:“历朝历代,多少太后垂帘听政,乃至把持朝政,然到如今顺治十三年,大清入关十二载,皇太后可曾干涉过朝政,你们看不见吗?今秋颁布的《内则衍义》,亦明令禁止后妃干涉朝政,各位大臣都曾传阅,也是朕盖了章的,你们可还记得?”
“是……”众人应道。
“贤妃在乾清宫,不过是伺候笔墨,从未干涉朝政,各位若好奇,现在去看一眼如何?”福临问。
众人不敢抬头,也一时没人吭声。
福临再道:“外头的人谣传,你们就信了,他们连乾清宫的门宽几尺高几仗都不知道,胡言乱语的话,你们就信了?偏偏……不信朕的话!”
大臣们纷纷跪倒,自然本就不是人人都反对这件事,见皇帝动怒,纷纷说这点小事,请皇帝息怒,他们必当肃清谣言,还贤妃清白。
“贤妃自有清白,何须你们来还?”福临转身道,“不仅是朕,往后代代帝王,后妃皆可入乾清宫侍奉笔墨,但绝不能干预朝政,这件事,就从朕这里开始。”
众臣俯首称是,福临又道:“太后当年的委屈,随着先帝而去,太后亦不愿再提起。但朕于心不忍,今次既然提起来,朕要上太后尊号,以表太后对大清之功,着礼部建奉先殿,供奉每一代帝后神龛。”
众人山呼万岁,福临负手而去,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眸冷冷一笑:“想来,你们是觉得贤妃身份低微,配不上这乾清宫的庄重。既然如此,朕加封董鄂氏为皇贵妃,礼部草拟诏书,三日内呈于朕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