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在风险告知的文书上,一项一项的给江景画讲解,江景画听得额头冒起虚汗,突然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她拿着签字笔,怎么都无法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突然想到了姥爷之前说的话:我这样大的年纪,生死早就看淡了,我就怕,就怕半死不活在床上躺着,到时候命全握在人家手中,我就是想跳水都做不到。
这是生死状,她想。
“你不要怕……”医生是经常遇到这种事情的,所以一开口就已经安慰起了江景画。
江景画握着笔的手在颤抖着,她扯开干涩的喉咙开口问道:“如果不做手术的话,保守治疗,这两个月里,我姥爷会受罪吗?”
“理论上是不会的。”医生说,“不过,他这种情况,早几年都还做不了手术,以前得了这个病,我们一般都是通知家人在家里好吃好喝的招待着,现在医学发达了,有机会了……”
医生后面说了些什么江景画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在剧烈的煎熬中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手术预计是十个多小时,却在进去不到四个小时提前结束了。
主治医生说:“对不起,在救治的过程中,病人中风了,再然后他的心率忽然就开始下降了,我们尽力了,却最终没有抢救过来。”
姥爷是蒙着白布出来的。
江景画掀开白布看了一眼,泪水瞬间就糊满了眼眶,姥姥却只是拍着江景画的背,淡淡的说了句:“这死老头,这死老头,他就是不想活了!”
江景画抱着姥姥,整个人如同热火油煎一样,她看着白布下的人,开始后悔,后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姥爷明明是不愿意动手术的,为什么要逼他,为什么……
江景画抱着姥姥,忽然就双膝跪在了地板上,她哭着说:“姥姥,对不起,如果我不签字,姥爷就不会死……”
是的,她要是不签字,这会儿姥爷还可以在家里享受着他人生最后两个月的时光,他不必遭罪,可能只会在某个深夜或者是清晨悄然无息的闭上眼睛。
“傻孩子,哪有不会死的人,”姥姥叹了口气,语气十分平静,“罢了,没遭罪就好,人老了,最怕的就是遭罪。”
姥爷的葬礼很简单,姥姥说了他年少时就是个斯文儒雅的性子,到老了越发温吞起来,是不爱那些吹吹打打的热闹的,所以整个葬礼也就办的异常安静。
江景画哭得肝肠寸断,夜里发起了高烧,囫囵吃了几粒退烧药之后勉强支撑住了身体。
出殡前一天,江景淞终于是赶回来见姥爷最后一面了。
江景画在葬礼举办的第一天通知了一下他的助理,她在电话里说:“如果江景淞回来,你就告诉他,他姥爷过世了。”
三天的时间,江景淞总算是赶了回来。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毛呢大衣,整个人看着十分憔悴,眼球里全是血丝。
江景画走到江景淞面前,江景淞看着她,良久才讷讷的开口:“姐,姥爷……”
她忽然伸出手,狠狠的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她从来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一下的弟弟,蚊子咬个包都让她难受的弟弟被她狠狠的打了一个耳光。
江景画哑着声音低吼道:“你去哪里了,你他妈去哪里,姥爷去世了你知不知道,你不是说,要保护我,保护他们的吗,他生命垂危的时候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