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灵芸没有在背后议论别人的习惯,含糊地道:“两位嬷嬷看着是和善人,严师出高徒,只怕是不想过于和蔼反倒让我们松懈了。琳儿妹妹早些歇着,我先回院子去了。”
“徐姐姐慢走,”金琳连忙笑笑,两人在小道前分道扬镳。
这一转身,金琳便沉下脸来。原本以为徐灵芸是个没心眼的单纯人,如今瞧着,有些刀枪不入,倒是厉害得紧。
华月喜的女儿,果真不同。难怪华月喜能够让萧老爷宠着五年,没有消褪,反倒越发宠溺了。
金琳想起家中那位金夫人的陪嫁丫鬟,如今的黎姨娘,也是个不省心的。她下意识地咬着指甲,愤愤不平。自己就不信,学了这么多年的规矩,会比不上一个野丫头来得好!
徐灵芸早早睡下,连心爱的游记都放下了,免得明儿起不来,反倒得罪了两位教养嬷嬷。
春英两手空空地回来,向她禀报道:“姑娘,我已经把小匣子送过去了。可是,我们有必要这般讨好两位教养嬷嬷吗?”
瞧着徐灵芸一出手即使两千两,一位嬷嬷一千两。都是真金白银,春英以前哪里有见过那么多的银钱,如今徐灵芸得了干股,转眼就花掉了这么多,让她止不住地肉痛。
徐灵芸看得好笑:“你这丫头,居然心疼银钱了?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很不必在意。”
“哪里能不在意了,那可是两千两,两千两!”春英说到最后,声音不由拔高了两分。
徐灵芸一听,却摇头道:“用银钱来解决的事,素来不是事儿。两位嬷嬷在宫里呆得时间久,没有成家,膝下没有子女赡养,喜欢些黄白之物让自己以后好过些,也无可厚非。送去两千两,能让两位嬷嬷用心教导,受益得是我,怎么也不吃亏。”
听了自家姑娘的话,春英也觉得有理,勉强把送出手的两千两放下了:“姑娘这一送,会不会让大太太和金小姐知道后不痛快?”
徐灵芸打着哈欠眯起眼,擦去眼角的泪花儿,困倦地道:“你怎知大太太就没有另外送给两位嬷嬷?金琳也没有?不管如何,大家心里明白就是,谁也不会摊开来说。”
两位嬷嬷喜欢钱财,大家心知透明就好,若是戳破了,倒是让两人没脸,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嬷嬷们也是伶俐人,要不也不会安安然然在宫里呆了二十年,再安安稳稳地放出来做教养嬷嬷,自然是明白人,怎会把这事拿出来说?
到头来,谁也不会到处宣扬,哪有几个人会知道?只有林嬷嬷和盛嬷嬷两人心里头明白而已。
看着她似懂非懂的,徐灵芸摇头道:“我的好春英,时辰不早了,让我安稳睡了吧。”
春英赧然地笑笑,替她盖上被子,放下帐子,吹熄了烛灯,这才悄然无声地退了出去。
反正姑娘已经想清楚了,自己只要听话跟着做便是了。
徐灵芸天刚亮便起来沐浴,挑了一身素色的高领衣裙,她留意到昨日两位教养嬷嬷打量的眼神并没有恶感,显然是满意自己的装扮。
戴上一支檀木簪子,她左右端详了一番,这才施施然用了早饭前去若鸣轩。
到踏进,徐灵芸发现金琳早就已经到了,便出声打招呼道:“琳儿妹妹来得真早。”
“我才刚到,徐姐姐来得也早。”金琳今儿一身粉色的衣裙,显得更是娇俏可人。梳着规矩的发髻,戴着一支小步摇,轻轻一动,流苏微微飘荡,凸出几分妩媚来。
徐灵芸看着,暗暗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在前厅等候了片刻,林嬷嬷和盛嬷嬷便双双出了来,她们赶紧行礼。
两位嬷嬷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们,相比徐灵芸的朴素,金琳就花哨华丽了不少,看得盛嬷嬷直皱眉。
“还请金小姐回院子里去换一身衣裙,今儿要学的,便是梳妆。”林嬷嬷说完,示意竹香把她家小姐带回去。
金琳一怔,眼底有些不赞同,谁家的姑娘不懂梳妆,而且她这身衣裙哪里有不妥当的,平日这般装扮,连大太太都赞不绝口。
她开始有些怀疑,这两位嬷嬷真的是大太太好不容易从宫里请回来的吗?
思绪一闪而过,金琳满脸委屈,怯生生地问:“不知我做错了什么,嬷嬷要让我回去换衣服的?”
林嬷嬷毫不客气地指着她道:“金小姐似乎忘记了,参加小选,最后进宫也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如此张扬的装束,不过是让自己死得更快。我们收了大太太的束脩,哪里能让金小姐入宫得罪了贵人,连累的金家和萧家?”
金琳别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黑,她知道小选入宫并不算好路子,却没想到会被林嬷嬷说得如此不堪。入宫做奴才,还是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路子,如今在徐灵芸面前,那份底气和尊严被撕开了,丢在地上被林嬷嬷狠狠踩了一脚,如何能甘心?
可是不得不说,林嬷嬷说得不好听,却是正理。她进宫是当宫女,确实不能有一丝一毫不妥当的地方。等自己熬出头来,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还有谁敢说她?
为了以后的成功,要受些委屈是必然的。
“多谢林嬷嬷提点,”金琳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行礼后匆匆带着竹香回院子,千挑万选,找出一件鹅黄色的旧衣,并不起眼。她换上后看着铜镜里的人,有些心疼另外那箱子大太太特意让人裁剪的新衣裳,都是一色的鲜艳颜色,说是年轻的姑娘不能打扮得沉闷。
谁知如今,就被林嬷嬷一口否定了这些衣裳,难不成以后都不能能穿了?
金琳咬咬牙,没再看铜镜里这身寒酸的衣裙,又急急赶回若鸣轩。
谁知林嬷嬷看着她,又是皱眉:“金姑娘,请再回院子里重新装扮妥当了。”
金琳一听,更是委屈。眼瞅着徐灵芸已经跟着盛嬷嬷开始研习,正低声介绍着不同的发髻在不同的场合该如何,徐灵芸正听得用心,她不由更难受了。
林嬷嬷有些不悦,这位金琳似是比想象中更难缠。不过更顽劣的小姑娘她不是没见过,在自己的教导下早就能独揽大任,安安稳稳地成为贵人的左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