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张口还要再劝时,目光却突然定格在他微张的薄唇间,难道…
她连忙低头扫了两眼陶盘里的饺子,立刻清咳连连,拼命压下即将出口的大笑,麻利的捡了盘子和碗筷放到托盘上,让下一句,“掌柜的既然不吃,我就端去厨房了。”然后快步出屋进了灶间,伏在案板上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人明明偷吃了那么多饺子,还死要面子,不肯承认,岂不知他那门牙上明晃晃沾着的两片韭菜叶,早就泄了他的底,真是太好笑,太可爱了…
本来日日吃粗粮,早就吃的腻烦,难得吃顿韭菜猪肉的饺子,同居人又给她添了这样的笑料,瑞雪心情是相当愉悦,一口气把剩下的饺子吃光,洗刷干净碗筷。
然后取了那套青花细瓷茶具,用温水里外细细刷干净,捏了一小撮碧螺春放进去,冲上滚烫的开水,这才端着走进屋去。
赵丰年正摊开纸笔想要练字,抬眼见到托盘上的茶具,脸上就露了喜色,也忘记了正与瑞雪怄气,张口就问道,“壶中可是碧螺春?”
他以前在家时最是好茶,曾经耗银千两,只买回二两极品大红袍,可惜落难至此后,村民家里只有粗茶,而他这破屋,更是连粗茶都没有。
瑞雪把托盘放在桌子上,给他斟了一杯推过去,笑道,“在市集上看这茶具很雅致,就买了回来,茶叶也不是上好的,掌柜的将就解解渴吧。”
赵丰年端起茶杯,浅浅抿了一口,沉吟半晌,赞道,“色翠汤清,香气高长,虽算不得上品,但在中品里也算极难得了。”
瑞雪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慢慢啜了一口,想起前世偶尔看过的一段描写茶叶的诗句,就随口背了出来,“嫩芽香且灵,吾谓草中英。 夜臼和烟捣,寒炉对雪烹。 惟忧碧粉散,尝见绿花生。”
赵丰年闻听这诗句,手下就是一顿,喃喃重复几句,忍不住赞道,“真是好句,你从何处听得?能写出这样诗句的人,一定是个品茶大家。”
瑞雪心内懊悔自己一时显摆,怎么就把唐朝的诗句背了出来,连忙假装低头品茶,借此心思迅速转动,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说道,“这是我有一次陪着小姐出门时,听人诵读就记下来了,真不知道作诗之人是谁,不过想来应该也是位名家。”
赵丰年有些失望的点点头,“茶乃是灵物,品茶大家也皆是品性高洁之人,如若能结识这人,闲暇品茶弈棋,也是人生难得美事。”
瑞雪见他不再追问,也就放心了,留下他继续磨墨写字,转去厅里收拾她买回的那堆杂物,大浴盆搬去东屋,把原本屋里的破烂木器归拢一下,摞上几块土坯,把澡盆垫高,方便到时放水。
两只木桶一只放到井边,换下那只横梁马上就要断掉的旧桶,收起来留着以后锯去横梁装个杂粮。
解下栓在肉上的麻绳,比较瘦的一块吊到井里保鲜,留着这几日吃,肥的就切成块扔进盐坛子里腌上,待往后随时可以切几片下来,炸出油炒菜,剩下的肉渣子还可以包馅儿吃。
包谷面倒进小缸儿,细面和糙米、粳米都装进坛子,鸡蛋则放进竹篮里吊在房梁上…
赵丰年手上写着字,眼角却瞄着瑞雪里外忙碌,心底慢慢就软了下来,越来越觉得,也许一辈子住在这小山村,有这样的女子陪伴着,虽然贫苦,但却没有勾心斗角,不必怀疑谁会突然要了你的命,也不见得就不好…
张嫂子端着两只刷干净的盘子过来,一进门就喊道,“赵家妹子,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