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也有他的难言之苦。
人总是矛盾的。忙的时候,会觉得生活沉重,闲的时候,又活的压抑。
老张家一家人在老三云起的带领下,都创造了一份属于自己的或大或小的事业,老大云峰百事缠身,走路带着风声,不是筹划着开新店,就是和国瑞的老幺晓楠谈爱去了。
老三云起呢,那就更加不消说了,成天忙的不着家门。单论过这个新年,他也就是除夕和大年初一安安稳稳待在家里和走亲访友。到了初二,女儿张秋兰和女婿牛奋一来,三人就拉扯了一车轱辘的工作事。
到了初三,又不见他人影了。
他听老伴说是罐头厂初八要开工,有一大堆事务要云起来定主意,还得和罐头厂生产科的职工们加班加点研制罐头新品。诶!这个老板当得也不容易,年纪小小的,还在求学呢,身体都没发育完,就这么没明没黑的工作,老是深更半夜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家,随便扒拉点他妈热的冷饭冷菜,往床上一倒,第二天天一擦亮,就又不见人影了。
当然,张老汉也不是埋怨自己的儿子,云峰云起这两兄弟,能从他们那贫穷偏远的山旮旯里跑到市里闯荡,赤手空拳打下这样一份让人瞩目的事业,他这个光吃白饭的父亲,胸腔里溢满得只有骄傲和自豪,只是看着两个儿子那么忙碌,他又帮不上啥,一天到晚无聊的很,心里就有些不大对味。
至于春兰和小小,这两个女娃娃正遨游在青春烂漫的年纪里,哪有闲空心思天天陪他这个半老不老的老汉。就是连他的老伴,操持鱼粉店的日子久了,成天听着别人叫她老板,现在也渐渐有了女资本家的做派,家里大小事当权做主,又忙管着市一中张记鱼粉店开门的事务。
平时家里就他一个人闲呆着,什么都不要操持,他每天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睡好养好身体,但活得实在寂寞,他才五十出头,这个年纪,养尊处优的公家人都还远没退休,他一个在农村呆惯了的泥腿把子,实在熬不住这样的清福。
如果在云溪村,他只要扛着撅把头往田里一走,就处处都是熟人,可是如今他被搁置在城里,感觉就像被关进了一个钢筋水泥筑成的笼子中。诶!满大街的人,他一个不认识,而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们呢,大都是些退休的文化人,说话带着一股怪味道,交谈起来实在是别扭和不自在,不像在云溪村,他营务完庄稼后,和那些大字不识的老汉们坐在田埂上,点上一根旱烟棒,唾沫星子乱溅,指天骂地,十分痛快。
现在跟他吐唾沫星子的只有初大鹏了。
这新认识的老小子滑是滑了点,可有趣很哩。
初大鹏也知道他的苦闷,却老是笑话他这老汉身在福中不知福,说:“你想干点活还不容易吗?找你家老三嘛,他本事那么大,你想干啥工作都保管安排的妥妥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