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初抿嘴笑了起来,指了指脚下,
“就在这下面啊,大家住通铺,也不过就是凑和个一晚两晚的,若是走长途,这样的小船就不行了。”
李小暖笑着点了点头,吩咐兰初将带来的书取了一本过来,半躺在榻上,全神贯注的看起书来。
刘管事和两个小厮坐了另一条小船,走到前头,中午在云浦镇停了停,刘管事的船先到了镇上,从镇上的酒肆里叫了菜饭送到船上,大家匆匆吃了就启程了。
酉末时分,沉沉的夜色笼着大地和河流,船到了田窝村,在村边的简陋码头靠了岸,船娘下了缆绳,住了船,李小暖透过窗纱,默然看着远处沉在一片黑暗和静寂中的村落,垂着眼帘,思量了片刻,吩咐冬末叫了魏嬷嬷进来。
魏嬷嬷进来见了礼,李小暖转头看着冬末和兰初,笑着说道:
“你们先下去歇着吧,我想和嬷嬷说几句话。”
冬末和兰初忙曲了曲膝,退了出去,李小暖拉了魏嬷嬷坐到榻上,俯在她耳边,低低的说道:
“嬷嬷,明天,你起得早些,先悄悄过去看看大伯和大伯母,看看他们好不好。”
“姑娘!”
魏嬷嬷满脸愤恨着,眉头竖了起来,李小暖忙上前捂了她的嘴,
“嬷嬷低声些!”
魏嬷嬷忙点着头,李小暖松开手,垂着眼帘想了片刻,转头看着魏嬷嬷,低声说道:
“嬷嬷,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小暖的长辈,再说,你也说过,从前他们对小暖父母都极好,也疼爱小暖,虽说他们……”
李小暖顿了顿,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得更低了,
“嬷嬷,我总还是愿意老人家过得好,若是能知道他们过得好,也就安心了,嬷嬷!”
魏嬷嬷长长的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伸手轻柔的抚着李小暖的头发,伤感的说道:
“姑娘是个心慈的,跟你娘一个样!只有人家对不起自己,没有自己对不起人家的!”
李小暖怔了怔,低着头,微微有些尴尬的轻轻咳了一声,李小暖的娘是那样,她奉行的可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死道友不死贫道!
第二天一早,刘管事带着两个小厮,来回几趟,安排妥当了,魏嬷嬷回来,陪着李小暖,冬末、春俏和几个婆子拱卫着,往李家坟地走去。
冬末在享台前放了粗麻布垫子,李小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了磕拜礼,看着婆子焚化了纸钱,又磕了个头辞了神主,站起来,默然看着高大整齐的坟头,族伯照顾得极好,坟上连根杂草也没有。
李小暖垂着眼帘呆立了半晌,才转过身,缓缓往码头方向走去。
远处一颗歪着脖子的柳树下,族伯背着手站着,看着从面前经过的李小暖,李小暖转头遥看着他,顿住脚步,绽放出满脸笑容,郑重的整了整衣裙,恭敬的曲膝行了个福礼,才继续往码头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