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门被一脚踹开,一帮警察直接冲进来,踩得地板咚咚直响。
透过木板缝,柏秀銮看见许多条腿来来去去。到处都是掀箱子的声音,有人碰掉了一旁的棉布,布匹乱糟糟地掉下来,挡在棉花货箱前面。
有人大手一挥,扯下凌乱的布,低头往下看,刚好和木箱缝隙里的柏秀銮眼睛碰到一处。
柏秀銮一愣:海川亮?
海川家族在仁川,专门与朝鲜和中国做棉花生意。这次柏杰生的满船棉花,正是运往海川亮在日本的商号。
海川亮也是一愣,立刻飞快将刚刚扯下的棉布胡乱扔出去,准确地扔在柏秀銮所在货箱的上面,将装了四个人的货箱遮住。
“没人。”海川亮用日语说,“这边什么都没有。”
田先生吩咐:“海川亮,你再查那边!”
海川亮应了一声。
柏秀銮一动都不敢动,黑暗中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她看见两条瘦长的腿转向另一边。
不知过了多久,柏秀銮手里的汗水干了湿、湿了干,直到冷冰冰地黏在掌心,田先生终于带着人闹哄哄地走了。
后半夜,船颤了一下,开动了。苍茫的大海在黑暗中缄默。
船驶出仁川港,驶向神户。在神户港,柏秀銮等人登上山东帮备好的船只,转往烟台。
海域无声,庇护着她的儿女回到祖国的怀抱。
第二天一大早,阳光正好。
海川亮正在自己的商号里对账,忽然门外传来汽车的声音。海川亮诧异地站起来,柏杰生正从车上下来,进了商号,对着海川亮长揖到底:“恩人!”
海川亮大惊,上前扶住柏杰生:“杰生,你这么客气?秀銮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会看着她送死。”
柏杰生说:“我不瞒你,昨天和秀銮一起的还有另外三个年轻人,你救了四个中国人。无论站在哪个立场上,我都要好好感谢你才行。”
海川亮说:“自从你借我物流开始,如今你我相交二十年,早就是朋友了。而且。”他摇了摇头,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日本的许多做法,我其实并不认同。死那么多人,这是不正义的。”
柏杰生苦笑:“这世上有什么正义可言?海川兄,您未免太过理想化。”
海川亮却摇头:“就算你觉得我理想化也好,但我相信这个世界存在正义。我相信Justice,我追求公民德性与共同善的政治哲学。这是我的理想。”
柏杰生没怎么听懂,迷惑了片刻,想起海川亮留学美国,八成说了什么美国语。又听海川亮坚定地说:“杰生,我可以帮助你们。请你务必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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