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汴京春深 小麦 2072 字 4个月前

“难听——”陈元初静默了一息,忽地抬起手来,手中的果核掷向穆辛夷的额头。

陈太初一伸手,将那果核捏在指间,轻笑道:“大哥唱得好,小鱼也唱得好听。就是还缺些好酒配。”

陈元初一骨碌翻身起来,喊道:“成墨,快拿十坛酒来,要最好的烧酒——”

河汉微茫月渐低,风声正在庭院西。后院里时而传出大笑声,时而传出嬉闹声,偶尔还有舞剑的剑光破空之声影。

苏昉喝了一整坛酒,兴致所起,击床高唱道:“终南何有?有条有梅。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颜如渥丹,其君也哉!终南何有?有纪有堂。君子至止,黻衣绣裳。佩玉将将,寿考不忘!”

陈元初抱着酒坛上了那颗大槐树,一阵酒雨撒下,没听见意料中的惊呼之声,却听穆辛夷哈哈大笑着喊:“再来再来,要大雨,泼下来的才好。”

赵栩赶紧喊:“阿妧,到我这里来,别被酒淋湿了。”

九娘笑:“我没事。”她忙着去夺苏昉手中的酒,阿昉酒量极浅,儿时就着他爹爹的酒盅抿过一口,就高声唱了半日歌,满院子撒欢跑个不停。

苏昉躲过她的手,又扯着她的袖子喊了一声:“阿妧——你,你跟我娘说,我——我好了,让她放、放心——”砰地一声,竟倒在了藤床上,两颊红腾腾,凤眼湿润润,羽睫还努力颤了几下,终于无力地闭了起来,唇边还带着笑。

九娘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取出帕子轻轻替苏昉擦了擦脸上的汗,将袖子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却摸到他掌心里厚厚一层茧子,和写字写出来的茧子不在一个位置。他从汴京去秦州,又从秦州来河间府,想必这些应该是缰绳磨出来的。可阿昉终于释怀了,才会让她放心吧。

陈太初无奈地将外衫除下,在穆辛夷头上接了一大捧酒:“大哥快下来,你的伤还没好透。”却不防穆辛夷两手从下头大力一挥,那捧酒飞溅了陈太初一头一脸。陈太初哭笑不得,七分酒意三分畅快涌上头,一反手将外衫蒙在了穆辛夷头上:“让你调皮。”

穆辛夷死死揪住陈太初的衣襟喊了起来:“啊——别蒙住我——”

陈太初手中外衫豁然撕裂开,见眼前的大眼湿漉漉的满是惊慌,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揉揉她湿淋淋的发髻:“不怕不怕,是我不好。”

“不,太初最好了,我——”穆辛夷一句话未说完,当头一道酒泉将两人浇了个透心凉。树上树下的人都笑得不行。

月色不到之处的黑暗角落里,高似的手从刀柄上慢慢松了下来。大概只有在他们面前,赵栩才不再是杀伐决断的六皇子,不再是背负着重担艰难前行的一国摄政亲王。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有他最亲的兄弟,最爱的女子,最好的臣属。阿玞妹子说得没错,他来得及,就这么看着赵栩,守着他。他会替陈素护着他。

京中的皇榜很快传到各地。新的知大宗正司事,由太皇太后所出,先帝胞弟泯王出任。似乎是一种弥补,西京余杭郡王受封曹王,向太后懿旨赐宅邸一座,曹王全家将于七月迁至京中,将掌管宗室子弟读书一事。

官员百姓所不知的,是大内禁中宿卫又由孟在亲自调整,瑶华宫因易走水遭废弃,在内清修的陈素悄然被移入向太后所居的慈宁殿便殿,为定王殿下和大赵江山祈福。

定王殿下大殓之日,京中一片雪白,文武官员路祭不断。河间府的元旭匹帛铺也挂了白,院子里设了祭坛,赵栩领着众人行了拜祭大礼。不管和阮玉郎究竟有无关系,也不管张子厚最终查探出什么结果,赵栩已认定了是阮玉郎所为。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又添一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