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汴京春深 小麦 2456 字 4个月前

苏瞻看着张子厚沉静自若的神情,突然像看到以往的自己,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静犀利的,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以后的朝堂,是张子厚的天下了。

谢相出列,举起玉笏:“臣附议!”张子厚所言甚是公允,也不是一味偏帮陈元初。无论如何,前线监军独自离阵,必须严审。苏瞻的失察,也不可推诿。这样的处理,暂时稳住大局,是上策。

经此惊心动魄的一役,已无人再咬死陈元初叛国投敌的罪名,只能说此案有疑,信息不全,必须待再查探后才能判定。众臣纷纷附议,再无争议。

这日大起居,巳时三刻还没结束。日头已有烈意,垂拱殿广场上的槐楸片片绿叶透出了翠绿,一小片一小片树荫下,石位旁一人一石投下重叠交错的斜斜影子。在广场上站了近两个时辰的文武百官,个个汗流浃背,饿得快不行的有,被尿意憋得厉害夹紧双腿暗暗发抖的也有,更多人预感到垂拱殿内出了大事。

终于,翰林学士院的知制诰和中书舍人赵昪神色凝重地联袂出了垂拱殿,立于高阶之上。百官一见赵昪手中的白麻制书还有黄麻敕书,都心中大震,今日大事不少,竟然还有拜相或罢相的大事!一点动静都没有!

片刻后,赵昪的声音犹在空中回荡,百官还没回过神来,朝野大震荡!苏相被罢免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一职!陈青征西一事暂缓!秦州监军田洗无诏归京,下刑部狱,由大理寺同审!

广场上一片死寂,随后礼仪官高声宣布:“散朝——”

百官行跪拜大礼,高呼万岁,按班退出垂拱殿门,往西南各部或东华门出宫上衙去。

苏瞻慢慢走出垂拱殿,自上而下,能看见文武百官们看向自己的目光,有幸灾乐祸,有愤慨不平,有神色平静,也有面带惋惜。他也不甚在意。

阿昉给他看的那封信,一手王右军的行书极好,他记得很清楚。张子厚得到的消息也确实是真的。他却不能如信中建议的那般自污请罪,他做不到,他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也有碰触不得的地方。有今日之结局,他不怨张子厚,他早有准备。入仕二十余年来,几起几落,都是因为政事或党争,却从未料到会由于高似而遭罢免,幸而不曾连累他人。

日光刺眼,苏瞻眯起眼,玉笏已不在手中,他拢起大袖,慢慢走下台阶。燕王竟然如此沉得住气,从头到尾都没有插手此事,难道他以前确实看错了燕王?想到陈青以往所说的话,他心中生出一丝遗憾和疑惑。难道张子厚不是为了和自己作对才在三年前就拥立燕王为皇太子?难道他比自己看得更清楚?苏瞻叹息一声,想这些都已是徒然,无论是赵栩即位,还是太皇太后当政,他只盼诸法不变,当下局势,朝廷再变政令,只会越发混乱。大赵何去何从,帝位谁来继承,江山国民,他再操心,也无用武之地了。

垂拱殿后阁里,另一场并无刀光剑影的争斗才刚刚开始。

定王老眼不再昏花,盯着太皇太后同样苍老的面容,沉声问道:“娘娘,垂拱殿前后这些侍卫亲军步军司的刀斧手,是要替娘娘收拾我等这些不听话的硬骨头吗?”

太皇太后冷哼了一声:“老身得知陈元初投敌一事,不过防备陈青暴起伤人而已。皇叔多虑了。”

定王转向面色赤红的朱相和脸有愧意的曾相,厉声问道:“何时后宫能直接命令三衙了?枢密院调兵用印,谢相吕相和苏瞻事先可知道?内臣传旨处分公事,并需覆奏,中书可有接到旨意可有覆奏?”

谢相愤然道:“苏相和臣还有吕相均一无所知!朱相,还请问这是何道理?短短十二天,枢密院两次仅凭东院印就调动侍卫亲军步军,皆未得到二府用印!”

太皇太后寒声道:“皇叔是忘记成宗驾崩时出的事了?老身和先帝母子可是险些丧生于刀斧之下!那事以后,二府杨相公奏请,诸相公附议,皇叔你也未反对,凭老身飞凤玉佩,有枢密院东院印,可急调侍卫亲军步军司精兵三千护驾。比起皇城司五千人、殿前司大内禁军五千人,老身就算调用这三千人也未必能保住官家和老身的安全吧?有何不妥?”

定王寸步不让:“娘娘可别忘记当年还有这一句:太后可用兵裁制于内!什么是外朝,什么是内廷?这前朝六殿是娘娘能出兵裁制的地方吗?这文武百官各部重臣二府相公和我等宗室亲王,是刀斧手能横刀相对的吗?自成宗帝始,我大赵宗室就立有家法:后宫不得干政!娘娘垂帘是听政,可不是任意干政!还有,太后去哪里了?缘何大起居不视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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