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却知道六娘定是想起那首戴舒伦的《古意》了,心底不免暗叹一声。失既不足忧,得亦不为喜,她是抱着这样的心才入宫的吧。云水俱无心,斯可长伉俪。也只有这样,才能守住本心,至少不会受伤。
众人又去看苏昕的。苏昕大大方方地笑道:“我因为要骑马,临时想到‘莫待春深去,花时鞍马多’,就取了个春深社。但我也更喜欢阿妧这个。桃源不我弃,庶可全天真。而且我这个名字是分不是聚,是终不是起,不好。”
赵浅予就问赵栩:“哥哥们,你们起了什么名?我也觉得阿妧这个好。在宫里闷得很,咱们这社啊,可不就是我的桃花源!”
苏昉笑着将自己那张取了出来,上头卫夫人的簪花小楷写着三个字,竟然也是桃源社!
九娘眼睛一热。众人都啧啧称奇,说怪不得苏昉和九娘自小就合得来,特别亲近,连取个名字都想到一处去了。
苏昉笑着说:“我喜欢桃源二字,是因为我娘亲以前说过心有桃源身常春。今日结社,无论以后时间长短,日后去向何方,沙场也好,皇城也罢,青山常在绿水长流,我们总不忘彼此情分。我和九娘所想的差不多,所以才凑巧取了一样的社名。也盼着咱们桃源在在阻风尘,世事悠悠又遇春。”
陈太初笑着道:“好!桃源社这个名字的确好,当浮一大白!六郎你看呢?”
赵浅予笑着伸手抢过陈太初的那张纸。众人见上面却是三个褚体楷书,写着“一泓社。”
九娘一看忍不住赞道:“太初表哥的字深得褚体精髓,清远萧散,魏晋风流尽在其中!”苏昉也细细看了说好。
苏昕默默念了念一泓社三个字,笑问:“这个名字也取得好。一泓秋水千竿竹,静得劳生半日身。犹有向西无限地,别僧骑马入红尘。是因为学骑马起社才得的名吗?”
陈太初温和地朝她笑了笑,转头看九娘和苏昉赵栩在议论他的字。其实他落笔时心中所想的,却只是那个早晨,车帘掀开,观音院前所见的那个小人儿,一泓秋水笑意盈盈。
赵浅予又去抢赵栩的那张纸,一看就大笑起来:“六哥,你的字好,可是这名字一点都不好!”
众人都凑过去看,上头三个大字“得意社”,字字铁画银钩,大开大合,笔笔出锋,如宝剑出鞘,有二薛和褚遂良的印记,却又自成一体。
赵栩却不以为然:“阿妧起的名字,是比我这个好。”她答应结社,日后就能常见着面说说话,自然怎样都好。
除了陈太初,其他人只听说燕王的字画和脾气一样有名,却都是头一回见到他的字。六娘和苏昕几个都不出声,只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又看。
苏昉看了会儿,问赵栩:“得意忘忧,穷达有命。这个名字也好。六郎这字出自二薛,又独具风骨,铮铮金鸣,激扬江山,神采飞扬,端的是字如其人,难道是你自创的字体?”
赵栩几年前就和苏昉在书法绘画上有过一谈,颇引为知己,倒也不谦让,点头道:“是自己这两年写着玩觉得顺手而已,还谈不上自成一体。”
苏昕和六娘都喜爱书法,已经忍不住隔空临摹起来。六娘感慨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殿下此名,其实和桃源二字,异曲同工。”
苏昕却道:“云月为昼兮风雨为夜,得意山川兮不可绘画。字有画意,看似得意,处处却无意,也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