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这个。”家文说。既然老二抵触,家丽只好闭嘴,在她看来,爱人去世,再找一个,正常不过,毕竟还这么年轻,总不能下半辈子就这么一个人打发了。但她也知道老二对卫国感情深。家文骑自行车带光明回饲料公司。家丽才跟老太太提了提让老二找人的事,感叹道:“所以说有时候就是这样,感情太好了,什么都太好了,也不行,难说,物极必反,盛极而衰,反倒是那生活中烦恼多的,感情一般的,打打吵吵的,可能就到头了。”
老太太劝:“你先别刺激她,这种事情,只有她自己想,才能行动,你先帮忙留意着。不过老二带着个孩子,也难找。又是男孩。最理想是也找个丧偶的。没有那么多啰唆事。”
家丽点头称是,不提。
次日回军分区,建国把大儿子小年提结婚的事跟她说了。家丽喜不自禁:“有这个打算好啊,早结早好!”
“就怕现在还没定性。”
“军也参了,工作也定了,谈个两年结婚正好。”家丽充满期待。又问:“他有目标了?”
建国说:“还没有。说是喜欢小燕子那样的。”
“小燕子?”家丽皱皱眉头,“电视剧里那个?”
建国补充:“就是小冬床头贴着的那个。”是说还珠格格海报。
家丽厌烦地:“肿鼻子囊眼的有什么好,我看紫薇还好点,文文静静的。”
“管不了。”
家丽好笑地:“这么大事你不管谁管,我得先码拾(方言:留意)着。”
金九银十,人们都忙起来了,入冬之前,大家都想做出一点成绩来。
秋芳两口子送小芳去上海读书,顺带在周边旅行了一下。秋芳作为科里的专家,培训和讲座时去过不少地方,但跟为民一起,还是第一次。为民说:“以后老了搬到上海来住。”秋芳说:“那可得多挣钱了。”为民笑着说差不多。两口子还在上海考察了房子,近来,有不少上海知青回沪买房。政策是买了房就允许落户。为民和秋芳也商量着打算供一套,不为自己,为小芳。三岁看老,他们估摸着,小芳这孩子将来未必会回淮南。他们也不愿意让她回来。时代在变,淮南的厂子倒了这么多,城市的差距逐渐拉开,淮南再不是当年国务院批准的十三个“较大城市”。用秋芳的话说,早买早好。虽然贵,咬咬牙,弄一套也就弄一套了。
家文送光明去二中,住宿,一年六百,住新楼。四人一间,光明想住上铺,刚好同宿舍两个大胖子想住下铺,一协调,各就各位。学校里食堂是刚成立的,在篮球场里,澡堂没有,孩子们就在卫生间凑合冲冲或擦擦,好在天渐渐凉了,周末回家洗。“行吗?”家文问光明。小学毕业就开始独立生活,太早,太小。但光明却并不感到为难,对他来说,住校是一种新奇的新生活。脱离了家庭,走到自由天地,晚上上自习,跟同学们聊天到半夜,都足够有趣。
腾出手,家文也正式开始做副业——一个早餐摊。
早晨,她五点钟起床,把头一天蒸好的糯米饭、广式香肠加热。苇子桶里垫上棉被,小木桶包在棉被里,糯米饭放在木桶里。旁边的餐盒里码好香肠,玻璃小瓶里放细砂糖和干桂花。准备好,六点出门。骑自行车,苇子桶放在后座上,一路向西,到国庆路五小门口卖糯米饭团。家文主打两个产品:香肠糯米饭团和糖桂花糯米饭团。开学后没几日,家文的生意口口相传,不到七点半,基本饭团就能卖光。她再骑自行车到厂里上班。
这日,家文刚把车子支起来,家欢送成成来上学,大成刚上一年级。见二姐在门口,家欢有些意外。
“姐,你怎么在这儿?”家欢问。
“卖点东西。”家文有些不好意思。开早餐摊的事,她只跟大姐提过。老三老四老六都不知道。
有人来光顾。家文麻利地打开筐盖子,用木勺把糯米放进一块蒸笼纱布里,摊匀,再放一根香肠。然后纱布包着,卷成长条形饭团。家欢和成成在旁边看着。
成成嘴馋,又不好意思说,不停地舔嘴唇。
家文忙笑着说:“成成,我给你做一个。”
家欢连忙说不要,家文已经在做了。做好,递给大成。家欢非要给钱。家文道:“太见外了,一个饭团值什么,我是不是他二姨?”家欢这才作罢。家文赶着要上班,没空跟她闲聊,骑车走了。
送完成成,何家欢没着急去单位,先在淮滨路邮政储蓄,把一个到期的定期存款取了。再转到老六那儿坐一会儿。
上午十点,老六才开门,到十一点,有两个人进来看看,但转一圈就走了,都没买。
家欢问:“生意一直这样?”
家喜说:“都不识货。”
家欢东看看,西看看,道:“是不是你这个风格,走在太前面了?我看隔壁卖中年妇女服装的,嗖嗖进人。”
家喜轻微反驳:“定位不一样。”
“你这店名也太洋气了,斯芙莱,英文翻译名,太不接地气。隔壁的,胖妹,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