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一遭。
走进屋,秋芳、大老汤夫妇,还有幼民、振民都在那儿等着。好像他们都是观众,在等着她上场。
一进去,话也不多说。家丽环顾,问:“人呢?”
幼民指了指房门。
为民听到有声音,一骨碌爬起来:“家丽,是你吗家丽,你是来营救我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现在轮到我被关渣滓洞了,家丽……”
“打开。”家丽下巴一甩,对大老汤说。
“按照约定的说,不许乱说!”大老汤需要保证。
“甭废话了,打开!说过的就不会变。”家丽豪气。秋芳和大老汤老婆都不说话。大老汤拿出钥匙,幼民接了,去开房门。刚打开,为民就跌跌撞撞扑了出来。胡子长了,邋里邋遢,憔悴得真好像坐了很久的监牢。
见眼前是家丽,他不管不顾,一把抱住。家丽挡开他。秋芳有些难堪,往汤婆子身后站了站。
“我们走。”为民掩不住兴奋,旁若无人,像个孩子。事实上,他内心深处,的确还有孩子气的一面。大老汤喝道:“放肆!”
“汤为民!”家丽大喊一声。
全场肃静,连为民都愣住。
“从今以后,我们各走各的。”家丽说得清清亮亮。
“阿丽!”为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家丽掏出保证书,对着汤家二老和秋芳道:“这是我的保证书,写给家里的,也给你们读一遍,让你们放心:本人何家丽向天发誓,不再与汤为民有任何往来,如有违背,则自愿被逐出家门,剥夺何姓,断绝父女母女祖孙关系。”读罢,又正面向几位展示一下。
“你疯了!”为民歇斯底里,“你是被逼的!是不是?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是逼不得已……一定是这样……何家丽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家丽……”
狠下心,家丽往外走。为民冲上去拉她,汤婆子扯住儿子,大老汤教育儿子,“醒醒吧,她不喜欢你,不愿意跟你过,你为什么非执迷不悟,这儿有对你好的心疼你的,头脑要清醒,儿子……”
几天没吃饭,又激动,汤为民晕了过去。
屋中人乱成一团。
家丽担心,想要回头看看,心一横,忍住,朝前走,出了院子,眼泪才止不住往外淌。她一路跑到河边,痛哭出声。河水无言,却是见证。家丽的初恋,就这么结束了。
远远地,河上有灯火,是朱老大的船。家丽哭够了,跌跌撞撞走过去。朱老大正拉着纤绳,天黑,见家丽来,他不大确认。
“朱叔!”家丽叫了一声。
“何常胜的大闺女?”朱老大伸出手。他女儿也走上甲板,迎接家丽。
“有酒吗?”家丽问。
朱老大呆了一下,嘿嘿笑道:“有啊,管够!”
单位分了宿舍,为民很快搬去国庆中路住。他不想跟家丽打照面,但他也没接受秋芳。汤婆子认为是时间问题,她相信终有一天秋芳会成为她的儿媳妇。没过多久,秋芳也受不了家里的氛围以及家丽目光的审视,搬到淮河商店后头的小平房——职工宿舍去住了。家丽彻彻底底成为一个人,她属于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