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要哪个。
“都留下。”常胜说。
先开了山芋干酒。常胜自斟自酌了三杯,叹:“连个喝酒的人都没有……都没有……”
美心和老太太对视了一眼。她们了解常胜,他心里有个疙瘩解不开,绕不过。怪就怪大老汤、朱德启,这些老小子恨不得时时刻刻提醒常胜的“失败”——生不了儿子,没人顶门立户,传不了宗,接不了代。谁都没错,可老天爷就这么安排。
家丽喊一嗓子:“爸,我陪你!”
美心忙阻拦:“女孩子家哪能喝酒!”
老太太一伸手:“常胜,妈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也知道你在外头受委屈,更知道你是个孝子贤孙,可人再犟犟不过命!别拿老天的玩笑惩罚自己!今儿个老娘我陪你喝,喝过这一场,什么都过了,继续朝前看!家丽,拿杯子!”
家丽哎了一声,连忙又去拿一只酒杯,满上。老太太敬常胜,一饮而尽。何常胜反倒不好意思,叫了声妈。
“喝!”老太太豪爽。
美心劝:“妈不能这么喝。”又对常胜,“常胜,妈的酒量……”常胜连忙劝老太太。连喝三杯。老太太醉倒了。她是个没酒量的人。常胜两口子把老太太安顿好,忙好弄好,菜也没怎么吃。美心哄家文、家艺睡觉。秋芳来找家丽,去红风大剧院门口看唱花鼓灯。“好女不看灯”,唱词太荤。她们只说去研究数学题。常胜套了件褂子,招呼一声,随手拎起那瓶淮南大曲,朝河边走。
夜晚,河岸边漂着船,里头有灯火,是船民。他们世世代代在水上行船生活,不允许上岸。因为做出口,常胜跟姚家湾的船民朱老大关系不错。朱老大只生了一个女儿。老婆头七八年生病死了,一直没再娶。常胜拿酒瓶子在船沿上磕了磕,咚咚咚。朱老大从舱里出来。
“好酒!”常胜笑呵呵地。
朱老大拉他上船。
船头贴着对联:“船头无浪行千里,船后无风送九州。”
“什么风把你送来的?”朱老大问。
船舱里,一盏煤油灯。朱老大女儿在缝衣服。朱老大打发她去烤两条鱼。“喝吧!”常胜心里有苦说不出。
喝就喝。两个男人对坐着。说不出的心事。然而彼此明了,都在酒里。一瓶酒,就着烤小鱼,一会儿喝干。船老大兴致来了,唱起下淮调:“淮上打鱼好辛苦,一网不得二两五,鱼跃龙门会有时,男儿困居江心捕……”
夜很静。浪声一波接着一波。
常胜歪在船舱,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叫他,睁开眼,是美心。“回家。”美心说。朱老大女儿和美心一起把常胜扶下船。
美心表示感谢,一个人肩抬着常胜胳膊,带他回家。
“你是美心。”常胜认出她来了。他酒量一般,随他妈,醉得厉害。“我是我是。”美心答。
“你是美心……”常胜喃喃。这下哭了,抱住美心哭了。那一瞬,美心忽然很心疼这个男人。
她做了一个勇敢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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