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继续拿起剑,更加用力地挥砍着,眼前刘衍的笑脸却又模糊了起来,四周的春光化为一片火海。他惊恐地环视四周,喊着皇叔,却看到火海深处,一把剑刺进了父皇的胸膛,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血从剑尖滑落,看着握剑的人缓缓地转过身来——是一脸冷漠的刘衍。
刘琛猛地从桌上抬起头来,满头的冷汗,喘息不止。
他看到了墙上挂着的那把短剑,那是刘衍亲自为他打磨的,送给他的生辰贺礼。刘琛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看着那把剑,眼中暗流汹涌,他痛苦地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节发白,青筋勃动。
屋外雨下得极大,砸在屋檐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震耳欲聋。
一个太监行色匆匆地跑到门外通禀:“陛下,慕大人求见!”
刘琛眉头一皱,睁开了晦暗的双眼,道:“她来做什么?”
问出口的瞬间,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知道她来这里,肯定只有一个目的。昨日她在大理寺高举诛邪剑,逼退了沈惊鸿,这件事他也一清二楚,甚至更早之前,她假借抱恙称病不朝,他也知道……
他都知道,只是不愿意去细想罢了。从刘衍在他的寝宫抱走了她那一夜起,他就骤然明白了许多事。
没有等太监回答,刘琛就背过身去,冷然道:“让她回去,不见。”
太监战战兢兢说道:“陛下……慕大人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刘琛一惊,问道:“没有召见,她怎么进得了宫门?是谁放她进宫门的……是大长公主吗?”
太监道:“回陛下,慕大人手中拿着的,是太后宫中的令牌。”
刘琛莫名道:“她何时从太后手中拿到了令牌?”
刘琛此刻心中的太后,是自己的母后。虽然同出周家,但他的母后在先太后面前唯唯诺诺忍气吞声了二十年,即便想在刘琛面前摆太后的架子,也不能如愿。自不久前被刘琛驳斥回去,她便深居简出,不敢再与周家有所联系,更何况是其他人。
刘琛并不记得慕灼华与她有任何来往。
太监也不明所以,只能就自己知道的说道:“陛下,慕大人说,她有重要的事情要向陛下禀告,她说……定王是冤枉的,她有重要证据要面呈陛下。”
刘琛对外隐瞒了自己杀刘衍的真实原因,不愿意让世人知道刘衍弑君,杀害手足之事,因此这些太监也不知道内情。慕灼华不敢把话挑明了说,但刘琛听到这句话,自然知道她的意思。
然而刘琛闭了闭眼,硬下心肠道:“不过又是找借口来拖延死刑,让她回去,否则就别怪朕不顾念镇国公主的情面了。”
这件事,他也不想让她卷入其中。
慕灼华在打着伞在庭中等着,然而疾风骤雨不是一把伞能够遮挡的,她的身上还是被雨淋湿了大半,湿发贴着脸颊,一张小脸冻得苍白,她却浑然未觉,死死盯着御书房的大门。
太监从书房内出来,对慕灼华喊道:“慕大人,陛下不见你,让你速速离去,否则便是镇国大长公主也保不住你。”
慕灼华大惊,急切喊道:“我有证据要面呈陛下!定王是冤枉的!”
太监不耐烦地摆摆手:“陛下让你们别想方设法拖延行刑了,没用的。”
慕灼华一咬牙:“今日我必须见到陛下!”
说着忽然往里冲去,左右之人想不到她如此胆大妄为,都是吓了一跳,竟来不及阻止她,让她一连跑过了两道门。慕灼华见太监上前抓她,她拿起手中雨伞挥舞着逼退了他们,看着近在咫尺的书房大门,大声喊道:“陛下!那夜真凶另有其人,请陛下看一眼证据,看一眼就好!”
书房大门却依然紧闭。
大雨模糊了她的视线,慕灼华执着地盯着那扇门喊道:“难道陛下要让微臣在世人面前公开真相吗!”
这时,书房的大门才被人狠狠地从里面打开。刘琛目光晦暗莫名,落在慕灼华脸上,比这场雨还要让人心寒,慕灼华却丝毫不惧,她扔掉了雨伞,任由大雨拍打自己的脸庞,猛地跪在了刘琛身前,大声道:“微臣不想陛下杀错了人,后悔终身,求陛下听微臣一言!”
慕灼华趴在地上,用力地磕着头,一抹淡红色被雨水冲散,在她身下晕开。
慕灼华的肩膀止不住地轻颤,仿佛过了许久,才听到头上传来刘琛低沉的声音。
“进来。”
慕灼华大喜,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踉跄着跟在刘琛身后进了书房,从里面关上了门。
刘琛背着手,冷冷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慕灼华。慕灼华穿着一身与她身份不符的粗布衣裳,浑身湿透,鬓发凌乱地贴着额面,脸色苍白,因为方才用力地磕头,此时额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她抬起袖子胡乱地擦了一把脸,擦掉了脸上的血水,却遮盖不住额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