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沈惊鸿这么一句宽慰,宋濂锡才放松了少许。

“对了,翰林院同僚说,过几日旬休,要在小秦宫宴请我们这些新科进士,让我们三人一定要去。”宋濂锡说道。

沈惊鸿闻言有些诧异,看向慕灼华:“慕编修也会去吗?”

小秦宫,毕竟是风流之地。陈国并不禁官员狎妓,自古文人多风流,花巷的生意红火得很,对她们来说,金银固然重要,若能得到大人才子们的诗词墨宝,那才更是抬身价的宝贝。

慕灼华想起今日来传达请客之事的同僚,那人虽然面上带笑,心里却是打着看好戏的念头,再三强调要慕灼华同去,慕灼华又何曾怕过这些,当即便微笑点头答应了。

“既然是惯例,在下自然不敢坏了规矩。”慕灼华笑容自若,“到时候必然会准时赴宴。”

宋濂锡深深看了慕灼华一眼,未在她脸上看到丝毫尴尬,心里也暗暗佩服她。

“好,到时候我们三人同去。”沈惊鸿笑着说道。

又过两日,宋濂锡也讲学完了,终于轮到慕灼华去挨火烤了。

皇子们上课的地方在御书房的偏殿,听说有时候昭明帝得空了也会过来听一听,看一看上课的情形。慕灼华讲学这日,幸亏昭明帝不得空,不然她难免要紧张了。

慕灼华走进课堂的时候,三位皇子都已经坐好了,课堂上六张桌子,前面三张是皇子们的坐席,后面三张坐着各自的侍读。

慕灼华进屋后,走到了讲台上,与三位皇子相互行礼。

“下官慕灼华,翰林院编修,今日与诸位皇子讲讲这地理之学。”

慕灼华刚说完,便听到刘琛用挑衅的语气说:“慕编修讲学为何不带书本?”

慕灼华微微笑道:“下官要讲的东西都在脑子里,不在书上。”

刘琛嗤笑道:“慕编修好大本事,讲学不带书,竟是比沈编纂还要厉害了。”

刘瑜温声为慕灼华说话:“大哥不妨听听慕编修讲学,慕编修年纪虽比我们小,但这般年纪能中探花,必然是有真才实学的。”

刘琛冷哼一声:“那就请慕编修让我们看看你的真才实学吧。”

慕灼华不以为意,始终保持微笑,她来时背着个竹筒,这时打开了竹筒,从里面抽出一幅卷轴来,抖了抖打开,挂在了身后的墙上。

台下几人仔细端详,疑惑道:“这是堪舆图?”

慕灼华执起教鞭,转身面对众人:“这是下官自己绘制的地图,这地图北至塞北草原,南至南越滨海,西至大漠,图上绿色的是山川,蜿蜒的黑线是河流,朱砂标注了每个地方丰产的资源。”

慕灼华顿了一顿,才又说道:“三位殿下日后或者执掌天下,或者驻守一方,定然还是要对天下有个了解,常言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地理之学关乎民生政治,不可不学。”

慕灼华这一番话着实吊起了众人的兴趣,刘瑾双眼发亮道:“你连北凉南越的地理都知道?”

慕灼华自然知道,他们慕家乃江南首富,生意做那么大,可不是只在陈国境内打转,别说南越北凉了,就是海外也有他们的船。这些东西皇子们若想知道,也不是无从得知的,但陈国的教育,更注重学习先贤经典,对这些东西便不怎么看重。

“世人都以为南越民智未开,瘴气遍地,无可取之处,实则是不了解南越的好处,殿下若感兴趣,便容下官一一道来。”

慕灼华声音清脆悦耳,讲课之时引经据典,不时还能说上一两个民俗笑话,逗得众人大乐,精神一振,连本打算刁难慕灼华的刘琛也听得入了迷,忘了打断她。半日的讲学便在欢笑声中度过,直到慕灼华说了结束,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收回心神。

刘瑾听得入迷,忍不住道:“慕编修,你再多讲一会儿,你刚才说南越这走婚族的风俗,到底是真是假,我怎么从未听过?”

刘琛道:“怕不是你自己编的。”

慕灼华道:“有本书叫《南越志异》,是一位陈国举人方岩所著,其中写了他在南越的所见所闻,殿下可以找来看看。”

刘琛又冷着脸说:“我们可没工夫看这种杂书。”

刘瑾斜睨刘琛,他早看出来了刘琛不喜慕灼华,而刘瑾与刘琛又素来不睦,最喜欢与刘琛作对,刘琛要针对慕灼华,那他自然是要维护了。

“大哥,慕编修真是博闻强识,她说得不错啊,若是志在天下,自然应该多了解天下之事,若有取南越之心,就该多了解南越之事,大哥大约是满足于现状了,不思大一统。”

刘琛听到刘瑾这番阴阳怪气,当下拍桌而起:“放肆!我带兵打北凉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天下难道是看几本书就能打下来的吗!”刘琛冷睨慕灼华,“只有贪生怕死之人才会纸上谈兵,天下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慕灼华额角一抽一抽的,她真没想到自己那篇养蛮策会把刘琛气到这个地步,真是咎由自取了。

“殿下对北凉了解最多,那我们三日后便讲北凉吧,今日就到此为止了,下官告退!”

慕灼华说完就走,一刻也不敢停留了。

慕灼华回到翰林院,猛灌了一大碗水,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宋濂锡笑道:“你跑得这么快,莫不是身后有猛虎追着?”

慕灼华叹了口气:“不可说,猛于虎。”

宋濂锡道:“有件事要恭喜你了。”

慕灼华好奇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