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路明非点头。
“那你呢?你后悔听林年那些建议,去当出头鸟,去卖命打打杀杀最后落得一身伤吗?”苏晓樯看向他破破烂烂,浑身血迹的模样问。
“这个啊...怎么说呢?我和你的情况其实有些不一样,你硬要说我听林年的意见什么的,好像他也没啥我...呃...就是...”路明非又开始挠头了,头皮不痒,脑子有点痒,隔着头发头皮和颅骨挠不到脑子,所以越挠越痒,最后放弃。
“我不知道诶。”路明非光棍地回答。
这算是逃避了这个问题。
“那你问我的问题,我的答案也不知道了。”苏晓樯看向路明非笑了笑说。
她很少笑了,路明非见到她笑也微微愣了一下,然后自己也忽然笑了一下说,“其实吧...也没差,你以为你来卡塞尔学院就不是小天女了啊?大家背地里还是叫你小天女,没差的。”
“真的?我怎么不知道?”苏晓樯愣了一下。
路明非抱起手偏头闭上眼睛假寐,故意不回答这个问题。
他其实知道苏晓樯对于刚才自己的问题早就已经有了答案,对方说不说出来其实也没差了,这个档口没有直接说出来,算是在这场互相提问中给他留了一个不确定的余地。
如果他路明非的回答是不确定,对方的回答却是毫不迟疑的肯定的,那是否就显得路明非在觉悟上,在友情上,在许多方方面面上显得优柔寡断和不爽利呢?所以她也回答不知道,路明非也回答不知道,结束了这个话题。
路明非不清楚苏晓樯想没想到这莫须有的一层,是不是在刻意给他留面子...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为什么自己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他听着地铁的隆隆声有些出神,自己这是心烦意乱到害怕了吗,没有底气了吗,想要把即将迎来的失败归咎于某个事物身上吗?
他问苏晓樯的那个问题,真的是在问苏晓樯,而不是在问自己吗?
他不清楚,脑子有些乱糟糟的,放在身侧的双手也有些脱力地垂着,指甲里干涸的血迹随着长椅的震动轻轻脱落出来,滚落在铁椅上,震碎,跌落。
“休息吧,8号线上不知道还会遇到什么麻烦,先保存一点体力。”苏晓樯缓声说,靠在了椅子上侧着头闭上了眼睛。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但也没有闭眼休憩,只是倚靠着列车的玻璃窗,感受着地铁在隧道中行驶的震动,视线斜斜地顺着黑暗的隧道向前、向前,一直到被黑暗淹没的地方。
—
其实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
什么叫不听林年的意见,自己就会过得比现在好?林年告诉过他,他本来就在诺玛的录取名单上,希尔伯恩·让·昂热也早就盯上了他们,只是林年的情况特殊一些所以先被卡塞尔学院找上了,路明非不过安稳了半年不到的时间,那张录取通知书也随之而来...一切都是被注定的,他的想法和主见还是和往常一样不在自己手中,被别人,被那些他不认识的,甚至从未见到过的高高在上的人主导。
林年教了自己什么呢,给了自己什么建议呢?如果说只是让他路明非要坚定自己的想法,去获取能打破枷锁的钥匙也是错误的话,什么才是对的呢?任由那些陌生人操纵,在一个又一个局中做好棋子的身份,被挪动,被吃掉,或者吃掉别人...那种日子会更好吗?
是啊,会更好么?或许会,又或许不会吧。起码可以不思考那么多了,不去主动争取那么多了,放任发展,随波逐流,别人当给予我的,我收下,别人掌掴我的,我承受,事情总有一个结局,名叫路明非的男孩在那本书里总有一个确定的结局,我现在做的事情可能会改变那个结局,也可能只是枉然...但我会后悔去改变吗?去尝试吗?
嘿,说起来,问苏晓樯的这个问题,可能最该问的是自己。
路明非呀,当那个叫林年的混小子坐着直升机来到电影院门口时,你该拉住他的手,让他帮你完成曾经你那些狂躁的、放荡不羁的、张扬无度的、青春不切实际的幻想吗!
会更好吗?
会更好吗?
不在卡塞尔学院的,不出风头的路明非会做什么,他的日子会过得比现在滋润吗?他会得到比现在更多的东西吗?爱情?友情?还是更多、更多的其他的东西?
可人生里并不是每一件事都是要算清楚的,去做那些值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