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李星楚。”
他们藏在黑暗中,月光照不到的地方用干枯,嘶哑的声音将李星楚带回现实。
“四位宗族长当面大阵仗,可我家的那位老祖怎么没舍得从宗族内挪步,亲自来教训我这个不肖子孙呢?”李星楚缓缓扫过那四个佝偻的身影轻声说道。
“李氏宗族长留守祖地以掌大局,这是今朝李氏一族的本分。”他们其中之一说。
“‘圣意’何在。”他们其中之一问。
“你们杀了允诚大师,却没有找到圣意,平白和佛教结仇,这可不算是个值当的买卖。”李星楚淡淡地说。
“李星楚,你可知道你犯下的罪孽有多么严重,李氏族中无一天不以伱为耻。”他们中有人劝,“回头是岸。”
“我老婆呢?”李星楚平静地问,“她应该早些时候就在外面迎接列祖们,如果她死了,那么我们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他们有人嗬嗬笑出了声。
诊所内干涸的笑声此起彼伏,就像鬼怪在窃窃私语。
“圣意呢。”他们问。
“我老婆呢?”李星楚说。
培元诊所的玻璃门碎掉了,一个人混着玻璃碎片被丢了进来,那是李牧月,浑身就像血泡的一样惨红,四肢扭断躺在地上,右肩上断掉的青铜长剑深深贯穿,躺在地上披头散发生死不知。
牧月惨败。
“宗族怎会诞出如此残缺丑陋的‘月’。”他们有人叹息,“家门不幸。”
“她死了,你们永远都别想找到圣意。”李星楚璀璨的黄金瞳凝望着阴暗中那些佝偻腐败的黑影,泪水从眼角流下。
“总有人要为此付出代价。”他们训斥,“这是祖训。”
“这个人只能是我,对吗?”李星楚说。….
“牧月残留之身可堪一用,‘月’系统不容外泄,而你参与了‘月’系统的改动,宗族留不得你。”
“是宗族留不得我,还是宗族长们留不得我?”
“罪人李星楚,私自带走‘牧月’,使得正统门户中空,在为一己私欲满足之际,正统无数的青年俊杰死于灾厄,‘月’的存在本就该制止那些苦难发生,那些平白逝去的性命,便是你一生洗不净的罪孽。”有人缓缓说道。
“放你妈的屁。”李星楚嘶声说,“建立在无尽压迫之上的繁荣胜利都是虚假的。你们为了所谓的大义,为了所谓的宗族,无止境的将苦难流向一个人,你们可曾问过这个人的感受,可曾有人为这个人发声?没有人生来就是为了承受苦难的,没有人!”
“‘月’所承载的强大,完美,本就是伴随着代价,生而为‘月’这是她的命。”他们中有人温和地说。
“我老婆的命由我来定,轮不到你们,她已经不是‘月’了,所以你们有多远可以滚多远。”李星楚低吼。
“‘月’系统不容外泄,在一切事成后,牧月会被宗族收回,她不会死,而是会变得更加完美。”他们中有人低声嗬笑。
“完美?是指没有脑袋,像是外面那些东西一样只会傻乎乎地听你们的命令么?”李星楚嘶声问道。
“圣意何在?”他们中有人厌了,尖厉冷漠,“身为正统族人,赎罪是宗族赐予你最后的仁慈。”
“去他妈的仁慈。”李星楚说。
“牧月跟我说了许多有关你们的事情,有关‘月’的事情,在手术的过程中,我大概也了解了你们想通过‘月’来达成什么样的期望。”李星楚深吸口气,“你们或许可以制造出比牧月还要强大的傀儡,但想要达成你们真正的目的,一个活着的‘月’,一颗跳动的‘圣意’才是你们真正想要的,对吗?”
他们没有回答。
“既然如此,做个交易怎么样?”
“你没有资格和我们商谈,你是罪孽之人,你能得到的只有审判。”
“没得商量?”李星楚问。
“叛族之人,当受千刀万剐之刑!”四位老者漆黑的瞳眸中全是森然威严。
冷风吹入了诊所,四个黑色官服的“死人”出现在了角落,血红的瞳眸静静地望着中央坐在椅子上的李星楚,人骨面具下森冷的面庞象征的是死亡。
“那我换一个说法,这不是交易,这是威胁。”李星楚黄金瞳璀璨,里面全是冰冷,“你杀了李牧月,或者把她改造成和这些怪物一样的东西,你们一辈子都别想从我这里得到圣意,你们可以试一试,用你们那苟延残喘的性命来赌上这么一赌。”
诊所内冷风吹卷,花瓶内蔷薇花瓣掉落。
死寂之后,他们内有人平静地说,“交出圣意。”….
巨大的力量爆发在了李星楚的身上,他被从椅子上提起,猛地按在了墙壁上,动手的是其中一个“死人”,举重若轻地掐住李星楚的脖子让他悬空窒息,而李星楚却是半点没有挣扎,双手垂在身边,侧头死死地用黄金瞳盯住他身旁佝偻站立的他们之中的一位。
呼吸渐渐困难,李星楚的脸颊充血然后渐渐发紫,可他依旧没有做任何挣扎的动作,只是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直到他们中的一员手指轻轻敲击了一下龙头拐的龙首,墙上的李星楚才被甩向了地面,撞击和剧痛之中他剧烈地咳嗽,用力地呼吸空气。
他们互相交换眼神,最终其中一人忽然脑袋一转,嘶声笑了一下,抬起干枯的手指向着角落的死人做出示意。
地上捂住喉咙喘息的李星楚还没有起身,就看见一旁趴在地上浑身鲜血的李牧月被其中一个“死人”拖着脚踝捡了起来走向注射室的床榻,将之丢了上去,鲜血瞬间染红了床被渗透向更深处的被褥棉絮。
他骤然瞳孔紧缩想要站起来,却被身旁椅子上的他们的一员抬起龙头拐杵在了后脑勺上,剧痛和眼前一黑让他再度趴下。
“想保住牧月的性命,那你从开始就不该染指‘月’系统,失去了‘圣意’的月只有两个结局,销毁,亦或者做成京观。”有人淡淡地说。
手持龙头拐那人发出了怪异的尖厉嘻嘻笑声,“李星楚,如若你当真想要保住李牧月的性命,担心我们在得到圣意后依旧违背约定将她做成京观,那么干脆就由你来亲手毁掉她的‘月’系统如何?如今身负‘月’系统的牧月即使已经污浊,但依旧是正统的禁脔,但一个被毁掉‘月’系统的废人或许我们会网开一面放她一马?”
李星楚从地上缓缓爬了起来,择人而噬的黄金瞳死死盯住了发出嘻笑的那位老祖。
“‘月’之秘向来都是宗族中的大秘,知者,杀无赦。盗者,杀无赦。传者,杀无赦。三样大忌皆被你所触犯,你应该知道你的死活早已不由你自己做决断。能在这种时候想要保住‘牧月’,很好,老身给你这个机会。”老祖嘶嘶发笑,“听闻你虽为李家后人,却天生亲近赵家传统,医术一道又得赵家烈祖真传,虽说辜负了赵家的爱惜,但你这一生唯一一件值得说道的事情,恐怕也只有你亲手犯下的罪孽——私自匿藏圣意,篡改了‘月’。”
“既然如此,就由你玷污‘月’的手,来亲自毁掉被废弃的‘月’。”老祖说的话很慢,也很细,像是磨盘要将眼下的李星楚一点点磨烂成浆泥,“我给你一个机会保下牧月,你交出圣意,再自己亲手废掉牧月,我们自然就有了不必杀她的理由,宗族将会把她一辈子软禁在族地留她一条性命,如何?”….
“去你妈的。”李星楚死死盯住那位老祖冷笑道。
老祖嘴角扬起,满目戏谑地厉喝道,“僭越!”
李星楚后脑勺被巨大的力量按向了地面,整个脸撞击在地板上被碎裂的瓷砖切得血肉模糊,鲜血一点一点浸染进了他的黄金瞳,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死死地看着那位老祖,瞳孔中的暴怒像是要跳出眼眶毁掉所凝望的一切。
“以肮脏之手,毁掉肮脏之物,倒也是个妙手。”他们中有人点头,似乎是对这个想法的称赞,于是称妙声此起彼伏。
“你告知我们圣意的下落,自己亲手毁掉牧月,再受千刀万剐之刑,此事便两清。”
那嘶笑的老祖佝偻着腰走到李星楚的面前,低头看着那双漂亮的黄金瞳,“李星楚,这可是泼天的仁慈,你可不要耽误了。”
“滚。”李星楚想吐出一口血水在对方的身上,但才张口,那龙头拐就已经杵进了他的嘴里,杵烂了他的牙齿。
老祖鞋面轻轻将李星楚的下颚抬起,强迫他把满口的血水和牙齿吞进了喉咙里,划破喉咙泛起剧痛和腥甜。
“最后的机会,李星楚,看在李氏宗族长的面子上,也看在你父亲为正统立下的汗马功劳上,交出圣意,李牧月以废人之躯可以苟活,你死,这是你能迎来的最好的结局。”他们之中有人平缓地劝道。
李星楚说话的声音很模糊,嘴一张就流出粘稠的鲜血,“你们一辈子都得不到圣意。”
“我们有的是时间。”他们中的一位稳坐在座椅上,轻轻抬手示意。
注射室的病床边,京观漠然地拔出了床上李牧月肩头的青铜剑,猛地刺进了她的大腿,剧烈的疼痛让晕厥的牧月清醒发出凄厉的哀嚎。
可醒来的同一时间她就发起了反击,左手拔出了大腿中的青铜断剑,猛地划向床边死人的喉咙,但却被那增生的面骨阻挡暴起一串火花。
青铜断剑再被抢夺,刺入了李牧月的左肩,而这一次李牧月一声不吭,熔红的瞳眸死死盯住那死人的血红双目。
“今晚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我相信李家的后人都是好汉,你定能承受住千刀万剐之刑,可未必你能承受住自己心爱之人在你面前被千刀万剐。”他们中坐在座椅上的那位双手杵在拐杖上,佝偻着腰背淡淡地说,“圣意不交,牧月会在你面前凄惨而死,你与我们鱼死网破的决意要大一些,还是保住你妻子的决意要大一些?我很想看上这么一看。千疮百孔的牧月终究是牧月,削成人彘的牧月也是活着的牧月,杀了牧月你会心死彻底埋藏圣意,但想要牧月不死却比死还要痛苦的办法太多了。”
“我们可以让你们死,也可以让你们活,在我们的手里,你们想死也是一种奢望。”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