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又是风声。
但不仅仅是风声。
在风的声音里,有什么东西在爆裂,很细微、柔和,类似于细小的火花在燃烧时的微笑、持续的爆裂,风一吹,响度就见涨。
除此之外还有清脆悦耳的响声,类似银制品碰撞的声音,舒缓,宁静,神秘。
“路明非。”有人喊他。
—蛈
毒辣的太阳直射金黄的大地。
荒芜的黄沙中,风吹着沙粒在高坡上滚下,发出细密的摩擦声,周而复始隆起沙丘又被风蚀推平。一团风滚草在静谧的沙沙声中滚动,黄沙因为他的经过留下轻微的痕迹,它从山坡的最上方从左到右地跑过,就像一团棕色的旋风。
破旧木屋的门廊前,坐在一张躺椅上的路明非安静地看着这荒芜的一切,一根烤烟卷在他手指间燃烧,风吹过他的指尖时,升腾着青烟的烟蒂就会微微亮起火光,门口挂着的一串锈迹斑斑的风铃晃动着发出悦耳的响声。
许久,路明非醒了,他也许一直都是醒着的,因为他坐在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合过眼了。但主观上来讲,路明非的确是醒了,从这一刻起,他想起了自己是谁,自己又该在哪里,就像梦中浑浑噩噩的人在某然一刻看着崩塌扭曲的世界对自我提出了哲学的三问。
烟卷烧到了路明非的手指,灼热的刺痛感让路明非吃痛猛地一抽手,只剩下尾巴的烟卷被甩得飞起。
“什么鬼?”他下意识咒骂,看向身侧。
被甩飞的烟蒂抛物线落向地面,从门廊的三节破旧的梯子上弹落,最后躺在了黄沙的地面缓缓滚动,被风带起的风沙略微掩埋。蛈
“...?”
路明非骤然抬头看向周围,映入眼帘的是满目的黄沙,他发现自己坐在一个仿佛荒芜沙漠中的破旧房屋的门廊前,热腾腾的风从遥远的沙丘吹来,扑击他的脸庞,为他干涩开裂的唇角带来新鲜的沙粒。
“这是什么情况?”
路明非用鼻子抽了口气,空气的温度好像烧起来了,吸入鼻腔内顺着呼吸道一路点燃了肺部,那种热烘烘的感觉几乎让他头晕目眩。屋外无数的光与热也让他感觉眼睛刺痛,忍不住抬起左手遮挡门廊外黄沙所反射的热烈毒辣的光线。
但也就是在抬起自己左手到眼前的时候,原本茫然晕乎的路明非下意识被自己的左手手背上的怪事给吸引了。
路明非从来不认为自己的皮肤保养有多好,因为身边保养比他好的人比比皆是,就算不刻意地去使用高浓度尿囊素等修护成分的护肤产品,像是苏晓樯,零那样的女孩的手部肌肤也跟蛋白一样滑嫩,路明非自认为没法跟这种天生丽质的公主比,但起码十指不怎么沾阳春水的他皮肤也不该是现在眼前这幅耄耋老人的模样。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只干枯满是褶皱的左手,手背的皮肤全是蜈蚣似交错的疤痕,部分还能见到类似烫伤后修复的皮肤组织不规则地在原皮上凸起或者凹陷——但说实话,路明非已经分不清这只手的原肤色是什么了,因为过多的色素沉着这只手在他眼里和木乃伊的肤色没什么区别,唯一最大的不同就是这只手可以动,按照他的意愿动。蛈
路明非表情僵硬地动了动这只“久经沙场”品相的左手,五根手指依次上下摆动,在食指和中指的内侧有新鲜的烤痕。但最让他惊恐的是就连这五根手指除去拇指以外的其他四根,在指间节的部位统一都有一道相同的横向疤痕。
上过战场急救科和验尸课的他自然清楚这是手指截断后重续留下的痕迹,按照这切断的贯口来看,这只手应该是遭受到过一次利落地劈砍,一瞬间切断四根手指毫不连皮带肉,由于拇指较低的缘故所以幸免于难。
同样的痕迹路明非在手腕部分也发现了,所以这意味着这只饱经磨难的左手不仅是指头,就连整个手掌都有过一段时间脱落过。
风铃还在响,路明非强压住了心中的惊慌,克制自己在未知情况下的情绪这一点,在屡次的磨难中他已经修了个小成,也不再是遇到一点事就惊恐地大跳起来不知所措的雏儿了。最先慌的往往是最先死的,这一点给他们上课的执行部老鸟们强调过不下数十次。
在忽然陷入未知境地的时候,首先应该干什么?
路明非脑海中下意识自问起了每次任务前都被他临时抱佛脚翻烂了的执行部手册问题。
时间,地点,人物。蛈
现在是什么时候,这里是哪里,我的生理、心理情况如何。
路明非抬头看向自己坐着的门廊左右,这是一个很典型的木屋的门廊结构,像是一个平地的露台,建立在木屋的门外一截,有屋顶和支撑柱,可以用于遮蔽阳光、雨水和风,也是通常在电视剧里面老牛仔们坐在屋前看着夕阳喝酒的地方。
木屋外是一片荒漠,有点像西部小镇的戈壁滩,满眼都是沙子,裸露的地表干旱没有植被,看阳光的直射程度,现在的时间大概是在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