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想去,我只想好好过日子,”顾怀打破沉默,进行着最后的努力,“官府里精于算学的人肯定也有很多,该为此事负责的人肯定也有,何必只盯着我?你虽然没有直接威胁我不去就将此事告发,但和那又有什么区别?”
“因为那些读书人,不会杀人,”杨溥终于认真起来,对上了顾怀的视线,“不能屠尽一个村子,也不能把六个歹人当鸡杀。”
顾怀恼火起来,沿着椅子转了两圈:“你看!你都知道去了肯定要动刀子是不是?我是杀过人又怎么样?杀过人就刀枪不入了?再说我那是自保,自保!官府都没话说你还站到道德高地上谴责上了?”
杨溥静静地看着他徒劳挣扎的模样:“何家村那些人也是?”
沉默再次降临,过了许久,顾怀才苦涩开口:“我不想说这件事情。”
“我也不想听,至于你说的道德高地之类的,大可放心,我没有那样的闲心,”杨溥再次拿起古书,翻过一页,“只是因为此事缺人,只是因为你很适合,而且碰巧之前歹人掳你上山那件事,因为你家那个小侍女,所以我帮了你一次,你欠了个人情,仅此而已。”
他摆摆手,示意顾怀可以走了:“既然走动无碍,那就明日动身,一队苏州戍卫士卒会和你一起,你要的马车,明日会去接你。”
好歹也在书院一起相处了段时日,杨溥把话说到了这儿,顾怀就知道自己没什么反抗的余地了,偏偏他还握着顾怀根本不能避开的把柄--除非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日子,逃出苏州城回山里当野人。
那和出城清理屯田有什么区别?后者好歹还是公务出差。
嘴角的苦涩越来越浓,杨溥又翻了一页书显然是不打算再理他,想到前线起义军和府兵打得热火朝天,而他则要跑去那些可能很快就被攻下的城池里,从地方将领手上抢田,就算不被砍死,说不定也要在野外碰上几个造反的农民...
大好人生突然灰暗起来,已经跨过月亮门的顾怀顿了顿,回头对着杨溥比了个中指。
反正这一去是生是死还不知道,能出点气是一点。
连话语都是那么儒雅随和:
“老头,你TM...”
……
被仆从领到杨府后院的时候,吴哲模糊地听见了些奇怪的声音。
一开始还不确定,但转过一道门廊,那些声音就渐渐清晰起来,像是些市井常见的污言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