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杨长淡淡回了句,随即四平八稳坐下。
郭药师用无视的言语相激,想引杨长情绪愤怒而失态,然后趁势打压气焰找回场子,怎料杨长根本不接话。
一拳打到棉花上,让郭药师深感惊讶。
年纪轻轻,说话那般嚣张,定力却如此好?跟我面前装?
一计不成,再施一计。
等到开宴饮下两巡酒,郭药师给麾下将领使眼色,左侧有一方脸壮汉猛然起身。
只见他一手抓酒坛一手拿碗,摇摇晃晃来到杨长面前,居高临下嚷嚷道:“光明天尊,久闻大名,我们喝几碗,认识认识。”
“你谁啊?”
杨长手拿黄瓜低头蘸酱,根本没把来人放在眼里。
郭药师言语相激没起作用,杨长此刻原封不动用到他部将身上。
那方脸武将却没他好定力,听完即冷眼回应:“我乃郭太尉麾下正将高小丑.”
“小丑?几品?”
“嗯?啥?”
“伱官居几品?”
杨长依旧低头吃菜,仿佛很忙碌的样子。
高小丑被问得怔住,旋即看向郭药师确认。
“九品?”
“正九品,仁勇副尉。”
得了郭药师出言肯定,被问懵的高小丑瞬间有了底气。
可能意识到居高临下,容易被杨长故意低头忽视,高小丑又盘腿坐下,傲然说道:“听到了吧,正九品。”
“才九品,想找我喝酒?先自己喝两坛再说!”
“什么意思?”
“你不够格!”
“竖子,安敢!”
杨长轻蔑语言刚出,高小丑哪里控制得住?提着酒坛就要砸打。
郭药师见杨长稳如泰山,而且言语之中占尽上风,立刻拍案怒喝:“高小丑!休得无礼,还有没有规矩?让你喝你就喝,观察使是正五品,滚回去!”
“哦”
高小丑灰溜溜提坛退却。
郭药师见底下人无能,旋即对童贯微微一笑,赔礼曰:“大王休怪,这些个军中莽汉,不太懂得尊卑,我与杨观察吃一盏。”
“好好,你们年轻人,就该多亲近。”
童贯心里乐开了花,既然郭药师把持不住,他自然乐意推波助澜。
郭药师随后举起酒碗,意味深长对杨长说道:“杨观察,高小丑无礼冲撞,他已在自我罚酒,咱们喝一个?”
“敬太尉。”
杨长提碗颔首,正要仰首先干为敬,突然被郭药师叫停。
“等一等。”
“嗯?”
“鄙人官拜太尉,比观察使也要高几级,杨将军如此注重尊卑,是不是也该先喝两坛?”
“我喝不下,只此一盏。”
杨长仰首一饮而尽,拱手一拜即坦然坐下。
郭药师惊呆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宋人,感觉比广阳王童贯还狂,你他娘凭什么?
“杨观察这.”
“大王,下官真不是拂郭太尉颜面,您最清楚我量浅不能多饮,我怕酒后误事。”
“呵呵。”
看到郭药师吃瘪,童贯难掩心中喜悦,旋即替杨长作证:“杨观察确实酒量浅,马廉访也是知道的,郭太尉多担待。”
“可他.”
“杨观察才二十多岁,就已做到如此位置,那是陛下器重缘故,算了”
听了童贯小声解释补充,郭药师蹙着眉只得作罢,心说怎感觉这厮是个刺猬,自己想吃却无从下嘴。
本来郭药师已经认栽,但部将高小丑已灌了一坛,他除了脑袋昏昏沉沉,肚皮也已经涨了起来。
看到没人找杨长茬,便蹙着眉兀自嘟囔:“怎么回事?我刚才白喝了?”
他自以为声音不大,但酒后音量非自己能控制,当时多数人都听得清楚。
郭药师脸色难看是必然,他起初还频繁热情劝酒,到后面基本不说一句话。
虽然军营饭菜简单,但童贯从真定出发以来,这是吃得最开怀一餐。
散席之后,天已漆黑。
宣抚司与常胜军并行安营,相约两军次日清晨早些出发,打算一天时间赶到良乡大寨。
郭药师把童贯送出中军,高小丑便挺着肚皮靠上前,嘟囔问道:“太尉,杨长刚才如此嚣张,你怎么忍得住的?”
“废话,童贯适才在侧,不忍若何?”
“即便当面教训,童贯又敢怎样?”
“杨长年纪轻轻,就做到五品观察使,必为天子所器重,你说怎样?”
“那就这么算了?嗝.”
高小丑话末打了个酒嗝,郭药师随即侧过头去,冷脸沉声说道:“燕山府一路,不能允许比我还狂的人存在,你夜里带上两百兄弟,摸到此人帐中下黑手,他不是自称以一敌千?咱两百人算是照顾了,哼哼,还五品观察使,到时与我加力打!”
“嗝”
高小丑又惊出一酒嗝,吞咽口水回复:“两百个兄弟,就是每人只下一拳,只怕他也承受不住,此人受陛下器重,万一不慎打死”
“哼,谁带来,谁负责。”
郭药师眼中闪过厉色,冷冷补充道:“你只管去打,我自有妙计应付,河北地界不太平,有的是借口”
“是,末将领命,嗝.”
“你醒醒酒再去,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刚才喝急了,喝急了我马上去挑人”
看到郭药师一脸嫌弃,高小丑也知道自己失态,连忙抱拳陪着笑脸离去。
回到自己军营,即开始甄选‘打黑拳’的兄弟,并让两百人换上便衣,脸上裹布遮掩面容。
熬到子时,四下漆黑。
四月初一,朔月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