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亲眷便是梅乾一人。
这种情况,能给梅成留下一个好名声,已然算是厚待了。
而刘备听之,自是心绪复杂。
他这人做事,历来讲究一个遵从本心。
因而大多数时候做的事情,他都能坦荡言之。
可自从开始争霸之后,便开始出现越来越多不能遵从本心之事。
比如之前暗算孙策,又比如现在谋划梅成。
这些举动与他以往的行事准则都不一样,可以算是违心之举。
但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举动又都是必要的。
就如当初寿春城下,若不暗算孙策,那孙策就要暗算他们。
又如现在谋划梅成,理论上是鸟尽弓藏。
可若是不谋划梅成,放任其肆意妄为,那以后惹出的祸事只会导致更多人丧生。
他这些举动到底是对还是错?
是否符合他‘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的理念?
思虑至此,刘备一时叹息道:
“昔日听闻军师言说备有重小义而失大义之患!”
“某闻之时,只对元直言道,备已有此心。”
“然则如今观之,若无军师之助,备恐再被小义所绊。”
“就如梅成此人,昔日备有意杀之,可后听闻此人连获大功,却再无意害之。”
“说来可叹,前闻梅成欲犯刘勋家小,吾言此人该遭此劫,如今知得真相,却觉有些惭愧。”
“虽然其人已死,但于心还是不忍。”
“由此方知昔日军师所告诫之重!”
“但虑此心难改,不知如何匡正?”
说实话,当初面对徐庶的转告,他总有些不以为意,心想自己知道此事,以后不再犯就是了。
现在看来,争霸的路上,必然小不了这些恶事。
这一次是秦瑱去做了,若是下一次没有秦瑱,他又该怎么做?
但老刘自是如此感慨,秦瑱则是笑道:
“明公切莫叹之,因公有此心,将士方肯效以死命。”
“若公无此心,则仁道之基全无,反难成事!”
见得刘备如此反应,他就知道刘备现在是陷入了人生的迷茫期。
看似一切都在前进,实则却在面临本心和目标的冲突。
在原本历程中,这个冲突直到益州之战才彻底爆发,因为庞统规劝,才坚定了老刘的决心。
而现在他自一开始就在扭转刘备心态,自然使得冲突直接显现。
唯有渡过这个坎,刘备才能彻底蜕变成真正的霸主。
但人的思想是会改变的,秦瑱也一样。
他以往总觉得刘备这种仁心有些妇人之仁,可在和刘备接触之后,他才发现这也是刘备优点。
就是因为刘备人情味足,会被旧情所羁绊,方才使得众人皆愿效死命,既然改不了,那又何必强求?
思虑之间,他便对刘备笑道:
“依我观之,明公此心亦无须改之,关键在于能用对人!”
“论高祖起家之时,无过一泗水亭长,却能成就大业,全在用人之功”
“明公今行仁义之道,能人志士必定广而投之,似彼等小人虽能为患,却可以人制之。”
“譬如瑱用梅乾,乃用其人之果决,由此梅成之患得解,全不费力。”
“明公难为之事,自可以人为之,为人尊者,但能亲贤臣,远小人,广纳谏言,纵有些许小错,亦无伤大雅!”
按他想来,既然刘备做不了刘邦那般,那就争取做个仁君。
只要用对了人,即便刘备狠不下心,也能成就大业。
而他这一番话说完,刘备便见点头笑道:
“由此观之,君为吾师也,时常讨教,自有裨益!”
说着,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秦瑱道:
“不知军师以为孔明其人如何?”
秦瑱听此,一时有些不解,虽然他很看重诸葛亮,但总归才是第一次见,刘备不该问他看法才对!
思虑之间,他便笑着反问道:
“吾自初见此人,只是相貌不凡,岂能知之!”
“倒是明公善于观人,方才对此人评价不低,不知以为此人如何?”
他这一问话,刘备便即露齿一笑道:
“若论吾观孔明,乃观之美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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