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音的任务在储君十五岁那年就结束了。

但她并未急着走,因为某个说过几年就回“故乡”的人,也还没走。

距离李骥说那句话七年之后,烛音找过他一次。

那时候李骥在一个叫做绿水村的偏僻小村庄,这里风景特别好看。

他在那里当教书先生。

他告诉烛音,这里虽然很美,可住在这里的人并不觉得。绿水村是这个县城最穷的地方,据村民们说,过去没吃过饱饭,还饿死过人。最近几年才好些了。

县城招人,村里有点力气的男女都去务工了,剩下老人和孩子。

没有教书先生愿意来这穷乡僻壤。

县城里有不收学费的蒙学堂,是朝廷出银钱修建,请先生坐馆教孩子们认字启蒙。

可学堂不管饭也不管住,这些孩子爹娘都要上工,没有余力和闲钱照顾他们。

他最开始只是来欣赏风景。因为长得好看,穿得体面,从外面来,村里的孩子们都喜欢找他说话,问一些很有意思的问题。

待着待着,他就不忍心走了。

对着烛音,李骥很诚实:“我孑然一身,没有牵挂,恰好可以顺心而为。”

他在绿水村又待了五年。

离开绿水村,他往北行,路上遇到一户归乡的人家。

男主人十分热情,见李骥一个人,请他吃了一顿饭,又问他是否需要一起同行。

他是个商人,在外经商十几年,挣得了不少银钱。

如今家中父母老迈,思念儿孙,他变卖了产业,带着妻儿,雇佣镖师,护送自己一家人归乡。

“我长女都十一了,还未曾见过我爹娘呢。”男人说起这句话的时候,李骥看到他眼角的泪花。

归乡人心切,翌日李骥同他们道别,目送车队走远。

可不过三日,李骥再见到了这家人。

以一种他绝不想的方式:车队遭遇了匪徒。

马车翻滚在地,所有银两和值钱的物件全被洗劫一空,前几天还很热情请他吃酒的男主人,和他的妻子,他十一岁的女儿,九岁的二子和七岁的幼子一起,倒在路上。

血已经干了。

李骥又不想走了。

他早些年一直在信都,以为大玄已经达到了路不拾遗的理想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