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靠近冰鉴坐下的那一刻,凉意袭遍全身,燥热全消,庾思容坦然坐着,笑道:“程县令,有心了。”
“豫章王不远千里而来,一到豫章又马不停蹄地赶来庐陵,旁听审案,心系百姓,让下官深感佩服。如此热的天气,不预备些消暑的东西,万一热得中暑了,那就是下官大大的不是。”
程县令一面说着,一面拿起长刀,准备切西瓜。
“程县令审案也着实辛苦,公服都湿透了,盛儿,还不赶紧切西瓜?”
洪盛本就是站着的,没敢坐,一听亲爹指名道姓要自个儿切西瓜,哪敢不从?他接过长刀,左手按住西瓜,右手往西瓜中间下刀,咔嚓一声,熟透了的西瓜自然裂开了,薄皮红瓤,镶嵌着一粒粒黑籽,让人口舌生津。
按照豫章王、洪知府、程县令的次序,洪盛一一递瓜。
汁水四溢又冰凉的西瓜入口,清凉直入心底,整个人都凉爽起来。
吃完西瓜,程县令打了个响指,便有衙役端着一盆水进来,给豫章王和洪知府净手,又亲自递上帕子,让两位贵客擦手。
“王爷,洪知府,依下官看,倘若他们能还上银两,轻判倒也可行。只是,不知如何量刑才为妥当?请王爷和洪知府为下官指点迷津。”程县令恭敬地拱手,一脸肃容。
洪知府先行开口:“程县令,即便银子还上了,三人卷款潜逃,若不是被王爷抓到,不知还要生出多少祸事。依本官之见,不判绞刑,就改流放三千里,以儆效尤。”
流放三千里,看似给了三位犯人生机,实际上会让三人生不如死。
一则,流放者会刺字在脸上,只能依靠脚力,一年必须抵达流放地,常人在路途中就死伤过半,到了地方,水土不服,又会死一拨,活下来的睁眼就要劳作,可以说是仅次于死刑的重刑,三人曾当掌柜,没甚体力,兴许还没到流放地就死了,还得家人路途遥远前去收尸呢!
二则,庾家人长住庐陵,三犯人的家人不少,又连着宗族,一旦判处流放三千里,三人死期可谓不远了。那胡张林三家的家人势必会把庾家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毕竟在愚民眼里,还了钱就没事,还判得那么重,可定是庾家妖言祸官,定会生出许多事端,搅得庾家不得安宁。
为了庾家人日后能过安宁日子,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
相对绞刑,流放三千里算是轻判了,程县令一看豫章王如墨般的凤眸,眼底晦暗不明,脸色有点凝重,似是对流放三千里不太满意。
程县令再度拱手,“王爷,洪知府说的流放三千里,不知您意下如何?”
庾思容已考虑好了,单手撑着扶手椅站了起来,双手交叠,“本王听闻庾家男人生前最和气,有菩萨县丞的贤名,想必庾家人也都是菩萨心肠。既是庾家人也说要轻判,本王以为当场痛打三十大板,拖入牢里候着。等银子全还给了庾家人,再判两年监禁,你们说呢?”
按照《大庸律例》,偷一两银子就要杖责三十大板,偷十几两银子坐牢两年,这三人每人都偷了两百两以上的银子,却判的像只偷了十几两银子,何止是轻判,简直是平白放过了胡张林三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