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翊抬头看天,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地呼出,一副不想理会的样子。随后,他打了几个哈欠,丢下一句“我先回房睡了”,便迈着轻快的步子,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陈姨娘眼眶微红,难以置信地问:“大小姐把洪夫人骂得狗血淋头,洪夫人撂下那样的狠话,大小姐竟是一点儿都不担心,这可真心大。”
应付洪夫人,姜氏只感心力都耗尽了,瘫坐在扶手椅上,眨着沉重的眼皮,低声道:“容丫头一向胆大心细,细想起来,这才一个多月,先是料理了亲爹的丧事,面临退婚又没有抱头痛哭,放言要找更好的。紧接着,发生三掌柜卷款潜逃那样的大事,她也能处理好。更别说重整米行,做通草花卖,一步一个脚印,咱们都是看着过来的。有时候,容丫头口气是狂妄了些,但事事做得靠谱,兴许她真有靠山,可以让咱们高枕无忧呢。”
“夫人,您就是太相信大小姐了。咱们试想一下,大小姐即便认识一些人,哪里会在庐陵轻易接触到比正四品知府还大的官?她那么说,只是让咱们宽心罢了。”陈姨娘尤是不信,指出可疑之处。
姜氏已没有多余的精神去争辩,感慨道:“真也好,假也罢,不跟洪家结亲,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且走一步算一步,慢慢来吧。”
又是一阵敲门声,让忙于吃早饭的庾家人有些慌乱——莫不是洪家来找茬了。
赫连翊和玉竹一起前去开门,竟是两位穿着黑衣皂靴的衙役,胸前一个大大的衙字,吓得玉竹面如土色,躲到了庾大小姐的身后。
瞧瞧玉竹这点出息,官府来人就来人,吓得跟个什么似的!总不见得洪夫人才离开三个时辰,就派人来搞庾家!
庾大小姐面带浅笑,和善地问:“两位爷,一大早的,有何贵干?”
“传青天大老爷的意思,大丰收米行携款潜逃的三位嫌犯,已捉拿归案,请庾夫人和庾大小姐去县衙一趟,准备升堂问审!”
胡正、张二栋、林三万这三个蛀虫,竟被抓回来了,马上要升堂问审!这是赫连翊成为庾大小姐以来,听到最激动人心的消息。虽然程景渊曾透露过,但眼下人真的抓来了,就像美梦成真了一样!
这个喜讯让庾大小姐双眸神采奕奕,眼角和嘴角的笑意藏不住,漾开在整张脸上,立马拿出了一把赏钱,交给两位衙役,并请两位衙役进宅稍坐片刻。
虽然县令只请庾夫人和庾大小姐升堂,其他人也不想错过振奋人心的时刻,纷纷打扮了一下,雇了两辆马车,载着两位衙役一起前往庐陵县衙。
庐陵县衙外铺着整整齐齐的青砖,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威武大气,整座县衙上回来还是陈旧的,今儿个却刷上了新的朱漆,连鸣冤鼓也换了一个簇新的。细看大门上的朱漆,不似新漆那般平滑,而是有一小块一小块的翘起,定是时间赶不及,旧漆没有完全铲掉就涂了新漆。
庐陵县衙老旧不堪多年了,怎么最近就刷新漆了?
赫连翊眉毛一挑,便知其中缘故——定是庐陵县令提早几日知晓豫章王亲自押解着三位嫌犯前来听审,为表对豫章王的尊重,才急忙忙命人刷新漆来遮丑。
两位衙役引着姜氏和庾大小姐往前,将其他庾家人挡在门外。
随后,听得惊堂木一排,分列两排的衙役们大喊威武,姜氏和赫连翊便走入公堂。
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庐陵程县令居中坐在长案后,右侧是豫章知府洪灏,两人皆头戴乌纱帽身穿不同补子图案的圆领袍,彰显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