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终究不是他想的那样,也没有那样一缕光,能够给他们这样的人以希望。
即使是同样从这样的人群中起来的建宁侯。
头上的幞头此刻仿佛忽然有了千斤之重,压弯了他向来不曾低下的头颅,压弯了他一向挺直的脊梁。
“身处此间,亦能井井有条,诸事分明,足见汝之才干,可愿随我去中京?”
耳畔传来的一声清朗的声音,直如天籁,让石尚玉瞬间抬起了头。
夏景昀面露微笑,“不会不愿意吧?”
“下......下官愿意!”
石尚玉的眼眶登时红了,手指和小腿肚子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着,抿着嘴朝着建宁侯深深一拜。
一双手温和地将他扶起,“不必如此,起于寒微,更能知晓和理解民间疾苦,往后好好努力,争取让更多的人,都能因才而出。”
白云边站在门外,瞧着夏景昀跟石尚玉之间的动作,哼了一声,正要开口吐槽两句某人沽名钓誉邀买人心之类的话,陈富贵小声提醒道:“淮安侯,靖王殿下就在旁边呢!”
白云边神色一滞,偷摸瞥了一眼几十步以外的姜玉虎,色厉内荏地低声道:“我岂会怕了他!无非是不想与这等莽夫争执而已!”
陈富贵连连点头,笑而不语。
以他的功劳,至少也能有个伯爵来光宗耀祖的,但考虑到让一个伯爵来当亲卫,这影响太夸张,所以,朝廷暂时将册封的圣旨按了下来,准备待此番回转之后,再颁旨册封。
不过这个消息在中京高层已经不是秘密,所以,就算是白云边也没有在他面前拿大自称什么本侯。
夏景昀虽然跟石尚玉说好了,但石尚玉毕竟是身为朝廷编制之内的人,自有手续要走,同时他们要去的场合也不适合再带上一个还未经过考验的人,所以,夏景昀在留下了一封手写的举荐信之后,就让石尚玉自己去寻上司办理手续,而后直接去往京中寻京兆尹苏元尚。
忙完了这些,他才和众人一起翻身上马,直奔烈阳关而去。
两日之后,众人便来到了距离青川关二十余里的安丰郡城。
曾经的安丰郡太守已经因为当初配合姜玉虎动员民众数万,吓退北梁大军之事高升,接替的官员才刚到任不久,闻讯赶紧出来迎接。
夏景昀一番勉励之后,并未进城,而是直接率众赶去了青川关。
抵达青川关城头,天色已晚,众人今夜便直接歇息在了青川关中。
稍事休整,鸿胪寺卿郎玉坤便敲响了夏景昀的房门。
与夏景昀同行这等难得的机会,但凡一个有志于进步的官员都会牢牢抓住的,夏景昀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笑着将他让了进来,然后才开口道:“郎大人有何指教?”
本来半边屁股快挨着椅子的郎玉坤闻言连忙一弹而起,惶恐道:“侯爷言重了,下官是想到一个事情,请侯爷帮忙斟酌一番,是否有必要。”
“郎大人乃鸿胪寺卿,与外邦打交道得多了,定是金玉良言,本侯正打算请教。”
“侯爷客气了。”郎玉坤重新坐下,开口道:“常言道两国谈判如交兵,如今我朝手握胜势,又在我朝之疆域内谈判,按旧例,当给对方一个下马威,以压制对方气势,明确主客之别。下官前来,就是想问侯爷,采用何种措施较为妥帖,明日抵达烈阳关,下官便好去安排。”
夏景昀听完,斜靠着炭炉,轻轻搓着手指,沉吟片刻,“通常都有些什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