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后结果,还是证明老爷子眼光是对的。
姜还是老的辣啊。
郑元洲只觉得自己要和老爷子学的,还有很多。
而通过这件事,也就是楚王以碾压之势取胜,郑家更加下定决心帮助他了。
所以李世民封锁消息,他们郑家则宣传舆论,是不遗余力宣传。
几乎….动用家族所有资源了。
“郑代家主,您还真是给我江东,带来最好的消息了。”
这时候,褚遂良适时宜的开口。
郑元洲匆匆回神,笑道:“哪里话,哪怕没我郑家,你们江东不日后也能得到楚王战胜情报的,只是慢些时间罢了。”
褚遂良不置可否,随后似乎想到什么,快速道:“郑代家主,差点忘了,都别在这边了,咱们快些时间进城吧。”
“好!”
郑元洲点头答应。
随后一行人进城。
郑元洲多次往返江东,对江东一些建筑也算是司空见惯了。
但他的长子郑致远却是惊为天人,这边看看那边看看,路上总能停一些时间下来,大家伙除了郑嫦娥颇为怨气之外,其他人还好,都是边说边走,也不急着前行。
而路上,褚遂良大概也了解到炎国战役了,不禁也有些惊讶。
随后不禁想到。
殿下他….是那样,永远都是那样,一直在创造着各种奇迹。
路上。
郑元洲似乎在酝酿什么,半晌,这才开口问道:“褚先生,我有事情一直不明,还请褚先生解惑。”
“郑代家主请讲。”褚遂良目光认真。
郑元洲点点头,问道:“老爷子对我寄予厚望,自小就带我走南闯北,走过大唐很多地方,但我从未见过其他地方,如江东这般对待商贾如此客气,这是为何啊?”
其实这件事郑元洲早就想问了,但是当时江东很多事情都要他郑家代劳,忙得很,也就没时间询问。
而现在事情都忙得差不多,这才问了出来。
如今这世道,商贾乃是贱业,没人瞧得上,但江东百姓们都很尊重商贾,对待平级人物一样,没有什么架子。
这态度在整个大唐,都属实罕见。
褚遂良想了想,回道:“商贾的重要性,完全不亚于仕农工,郑代家主,你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就好比大米放在农民手里就只值区区几文钱,若是拿到江东酿成江东米酒,便能身价翻五倍。”
“也好比你们郑家卖的瓷器,南方的瓷器运到北方便能身价倍增。”
“这其中全靠商贾的流动,这就叫资源配置!只有资源配置到位,每样东西才能发挥到最大价值,所以商贾在江东很重要。”
“况且,我江东因长久被朝廷遗忘,同知,主簿等职位都尚在空缺之中,所以体制有所微调,这也就养成了江东重商的情况,虽然外界都轻贱商贾,但是我们江东绝对没有这个风气。”
一番话,让郑元洲还在沉思,但旁边郑致远却是站了出来。
他不忿道:“自古以来士农工商,商贾不事生产,若鼓励商贾,天下人都去经商岂不乱套?”
郑致远是个读书人,很纯粹的读书人,所以打从骨子里瞧不起商人。
褚遂良笑了一声,开口道:“自古以来都用绢布龟甲写字,为何有的人还用纸?自古以来都是刀耕火种,为何现在用上犁跟耕牛了?”
“自古以来….便是对的吗?因循守旧便是对的吗?天下人都去做商贾这世界就乱套了,那天下都是读书人,这世界莫不是不乱套了?”
“郑公子,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读书,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做商贾。”
“一个人既可以种地又可以当商贾,既读书又可以种地,这矛盾吗?”
郑致远语气一滞。
褚遂良想了想,继续道:“我江东为何能富裕至此,就是因为天下人皆轻视商贾而唯独江东在殿下的带领下,极为重视商贾属性,所以江东才能有今日。”
郑致远涨红着脸:“那若是做商贾的人多了,种地的人跟时间便少了,天下的粮食本就不足,真如你所说岂不是饿殍遍地!”
褚遂良笑道:“种地,江东有专业人士进行,是亥猪带我江东官家人种地,其二还有百姓种地有补贴,除了补贴,他们若是把粮食卖给我们,我们还会照单全收。”
换句话说,种地没商贾挣钱,但他们楚王部会补贴,并且卖不出去,可以全部以市场价卖给楚王部。
这就考验到一个地方官府的财政能力了。
而江东总体重商贾,所以财政收入极多,也不怕花钱。
江东整体城市模式。
在楚王带领下,有点类似于后世一线城市鹏城,重商,官家财政收入高,然后官家安排百姓建设城市,储存粮食等等,一切百姓不重视的他们都重视。
如此一来,到时候意外到来,官家可以有万全之策。
有钱!就是如此任性。
“这….”
郑致远说不出话来了。
他,无法反驳….
而一旁的郑元洲,此刻眼眸都明亮了,他也意识到商贾之重要性了。
没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几人继续在街上走着,路上不断有人对着郑嫦娥打招呼,看来小丫头在建安城很吃得开,人缘很好。
而后一起吃了顿饭。
还是熟悉的猪肉炖粉条,这郑元洲吃着还好,毕竟熟了。
可长子郑致远吃完后,则直呼神物,还一个劲说为什么老爹以前不给他吃这个。
郑致远是这样想的。
他郑家名满天下,什么都有,什么都知,吃的怎么会没有猪肉炖粉条?一定是老爹藏私!
这不禁让郑元洲苦笑。
暗道傻孩子,就是咱们郑家没有,这才过来江东学啊!
一天时间转瞬即过。
到了夜晚,一如既往,郑元洲不选择过夜,和褚遂良匆匆告别,就带着郑致远回开封城。
回到开封城的第二日,郑致远一改常态,没去私塾读书,反而是巡视自家开封城,想看看和江东建安城有什么不一样。
他以前没怎么见过开封城,全把心思放到读书上了,所以此次出来,到处也都是新鲜。
抵达开封城某地,郑致远便让下人停车,自己下马车后信步走着,一双眼睛也不住的环视四周。
他想看开封城比建安城,做得更好的地方。
但是很快,郑致远不禁感到大失所望。
显然周边入眼的环境并不好,路只是土路被踩实而已,因为前不久还下过雨现在有些稍显泥泞。
甚至不少地方还有些小水洼。
每走几步便能闻到一股怪味,这味道不尽相同,有臭的,有腥的,唯独没有香的。
这样的环境里,哪怕是有香味混杂在空气中,也变得怪异无比了。
周边的房子也并非像江东建安城一般,用砖石垒起的房屋,而是用土夯实再加上木料堆砌而成。
外部墙体凹凸不平,完全没有任何美感。
仔细观察墙体,还能看见从中突出的一截圆木。
窗框门板倒是也用木材制成,只不过木料肉眼可见的差,劣质的木料因为长久的风吹雨打甚至已经开始变得灰白开裂。
唯独门板不同,门边长年累月的被人推拉,中间的部分已经包上一层厚厚的黑浆了。
<div class="contentadv"> 建安城的房屋,与此相比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雕梁画栋了!
街上的行人也毫无精气神,配合这脏乱差的环境倒是有几分行尸走肉的意味。
郑致远站在原地,眼里开始出现丝丝迷惑,甚至脸上流露出诧异的表情。
私塾里的师傅原本给他描绘过天下的场景,说百姓未经圣人开导,不识教化。
所以教养格外的差,并以此训导自己要多读书。
这副场景,竟然….远比想象中的更加残酷。
可是现如今自己站在开封城之内,与建安城相比竟是云泥之别,难道江东领导者楚王是圣人?
不,不可能!
正在他愣神之际,得知他离开的郑元洲,已迅速安排好护卫,静悄悄的跟在郑致远身后走着。
郑致远皱着眉,小心翼翼的尽量踩在干燥地面,以免自己的靴子粘上泥污。
听到身后有声音,回头一看是家卫郭格,便开口道:“郭格,这里是何处?”
“回少爷,此处乃是开封外城北城门。”郭格拱手回道。
这里,真是….开封城….
内心最后一丝侥幸,以为马夫把自己带到乡下的侥幸,灰飞烟灭。
郑致远不禁苦笑。
“既然已经到了开封城范围,为何如此脏乱啊?甚至远不及江东建安城。”
郭格笑道:“少爷,您头一次真的出来郑家区,巡视百姓生活之地,所以还不了解情况,这外城啊,乃是最近两年新起的。”
“此处近两年汇集了全国各地的百姓,其中多数还是难民。”
“您再往里走走,走走,靠近内城里面就好啦!”
郑致远抿着嘴,回头朝外城看去:“不!我要去外城看看。”
郭格顿感头痛,连忙用眼神暗示周边护卫。
他实在不能理解。
外城三教九流的什么人都有,而且脏了吧唧的,有什么好看的!
自家少爷穿着一身锦缎,无异于小白羊进了狼窝!
于是低声讨好道:“少爷,咱们早去早回吧….别让家主他们担心了。”
郑致远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摆摆手然后抬脚便走。
郭格赶紧挥挥手。
周边隐藏的护卫,也悄悄跟上。
到了更外的外城,与刚才所见,几乎相差无几。
或许是由于没有官兵把守,百姓数量倒是比在内城多了不少。
不少孩子在外面玩耍,卖菜的洗衣的俱都在街边干活。
空气中的异味,也因此更重了。
郭格十分想掩住口鼻,这气味实在是难闻啊,鼻头酸酸的,还犯恶心。
但是见自家少爷也没有动作,郭格只能强忍着恶心跟在后面走着。
忽然行至半路,一户人家突然推开门泼了一盆脏污到街上。
那盆中装的是脏水跟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腥气十足。
郑致远敏捷的向后一跳还是未能幸免于难,脏水星星点点的溅在了靴子上。
郑致远拧着眉头,低头看了看靴子,又看了看妇人刚泼出来的脏污。
一滩血水里,除了几根烂菜叶子,还有鱼头鱼鳞以及各种细小的内脏….
随后那股腥冲的味道直冲脑门,郑致远忍不住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郭格见状连忙先捂住口鼻,然后跳出来指着妇人大怒道:“你这贱妇!当街竟然当街泼洒垃圾,还污了我家少爷的靴子!该当何罪!”
周边侍卫顿时警惕起来,纷纷把手放在了腰间。
妇人飞快的扫视了郑致远一眼,见他穿的雍容华贵像是大官家的公子,手里的盆儿也惊掉了。
连忙跪了下来,讨饶道。
“民妇不是有意的啊!民妇不是有意的….”
“请公子饶命,请公子饶我一命….”
妇人跪在地上抖个不停,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
李元照此时也适应了那股腥味,虽然有些恶心但是还可以承受。
走到妇人面前原本想怒斥一番,但是见妇人不断求饶又跪在泥地上,心里的怒火不知道为何突然消弭了大半。
然后竟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吃的什么?”
“啊?”妇人听他这么一问脑筋愣是没转过来。
缓了一会儿期期艾艾道:“鱼….炖鱼….”
“起来吧,让我看看。“随后郑致远绕过妇人毫不客气的进了房间。
郭格惊的目瞪口呆,少爷这是怎么了?
去江东待了一天,回来人都不正常了。
这百姓家炖鱼有什么好看的,还钻人家屋子里,那破地方有什么好钻的?
见自家少爷已经闪身进屋了,郭格连忙也跟了进去。
周围开始不断零星有人向房子周围靠近。
到了屋内则是显得有些昏暗,狭小的房间内只有一扇窗户采光。
屋子只有内外两间,用布帘相隔,里面那间显然是卧室,外面就是厨房小厅。
灶台上锅里的汤还在不断翻滚着,里面不知加了什么东西,原本应该是奶白色的鱼汤此时呈现的则是浑浊的黄色。
味道也不甚好闻。
郑致远不住打量着屋子里,心里不知思筹着什么东西。
忽然转头向妇人道:“你就吃这个?”
妇人战战兢兢的站在墙角,一时也摸不准眼前这个贵公子的心思。
听他问话连忙回答:“不不不,这是给民妇的男人准备的,他受伤了….需要鱼汤补身子。”
随后上前一步,拉开了厨房跟卧室之间的布帘。
里面正躺着一个面有菜色的男人正睡着觉,右腿被结结实实的包着。
“他腿怎么了。”
“前些日子外出上工,摔断了腿….”
郑致远微微皱眉:“那你们平时,吃的都是些什么?”
妇人连忙又去灶台端了一个小瓷盆过来,捧给郑致远看。
郑致远伸头一看,里面是一坨糊糊,混杂着菜叶,具体看不清有什么成分,但是隐隐有股馊味飘到他鼻端。
郭格凑过来嫌弃的看了一眼,然后又退了回去。
“这是什么?”
“这是用谷糠,黄米,野菜熬的粥,还加了些粗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