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儿子换上佛骨后的种种反常,颜崟脸色变得沉重。
“当时给六净换上佛骨,本是周全之举,一时可以,久长难为。”楚屿芳警醒道:“若是颜掌门打定主意要替六净植入灵物,就要做好他这辈子因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反噬,而一直活在痛苦和惊惧中的准备。”
一辈子活在痛苦和惊惧之中,哪个当爹的能忍受孩子受此磨难。
眼见最后的希望破灭,颜崟的脸色变得灰暗。
伏青骨道:“当个寻常人没什么不好。若是枷锁缚身,千年万岁也是徒劳煎熬,若是身心自在,百载春秋也不负人间。” 随即又对颜崟提醒,“颜掌门,六净已得安宁,你又何必再生波澜反害其前程?当心因执迷而生魔障,你上次被魔趁虚而入,难道还不足以自醒么?”
“我只是……”颜崟颓气,整个人比伏青骨初见他时沧桑许多,他叹道:“我只是想弥补。”
伏青骨道:“真想弥补,便顺其心意,令其心安。”
可怜天下父母心,颜崟爱子之心可以理解,但却用错了方法。
楚屿芳安慰道:“颜掌门,虽然六净失去内丹,但只要跟着枯禅大师潜心修行,定会有另一番造诣,也许将来自己就能修出佛骨,你不必 感到太过焦心。”
伏青骨也帮腔道:“枯禅既然 收了他,便不会撒手不管,这是他的业,也是六净的机缘, 所以你大可将心揣肚子里。”
“多谢二位开解。”事到如今,也只得认命,颜崟不由得长叹,不过经二人这一劝,他心头好受了些,也有心情过问起剑阁之事来,“听说昨夜凌霄掌门带着剑阁弟子离开了,不是说要开仙盟大会么?这人走了,还怎么开?”
说起此事,楚屿芳也没个主意,“此事恐怕得找枯禅大师从长计议。”
“总不会将先前说好之事,就此作罢吧?况且,消息已经传出去,各派正往浮屠境赶来……哎,这凌霄掌门行事也太冲动了。”
颜崟一面为儿子操心,一面还得担心局势,愁得眉毛打结,“与魔族这两场仗打下来,是彻底将其给得罪干净了,他这个时候撂挑子,如若魔族卷土重来,咱们又当如何?”
相较两人的忧虑,伏青骨倒是云淡风轻,“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总会有应对之法。”
“不成,晚些我得去找枯禅大师合计合计。”六净既入浮屠山,这浮屠境之安危便是六净之安危,所以绝不能出事,颜崟见楚屿芳和伏青骨还被自己耽搁着,忙道:“二位自忙去吧,我先回去看看六净。”
楚屿芳和伏青骨向他告辞,然后前往其它禅房,诊治别的病人。
待诊完收工,已近晌午,二人回到芙蕖堂,却见梵行正在外院和白小缺围着水缸捞水玩儿。
自然,捞水的人是白小缺,梵行在一旁念叨什么‘色’啊‘空’的,全是对牛弹琴,白小缺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顾搅乱一缸子水,将里头的两条鲤鱼都搅得翻白肚皮了。
见她伸手要去捞鱼,梵行赶紧拦住,“阿弥陀佛,佛门之内,不得杀生。”
白小缺这个馋鬼怎听得进去?推开他一个打挺就挂在缸上,将那鱼捉住了。她正准备将鱼往嘴里塞,头上却传来一阵压力,将她压进了水里。
咕噜咕噜。
梵行给吓得一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前捞人,可他也只是个与缸齐平的小沙弥,又如何捞得起来?直急得团团转。
正在此时,一只手伸进水缸,将白小缺给捞了起来。
“伏施主?”梵行看到伏青骨,顿时松了口气,然后看着两只眼珠子直打转的白小缺问道:“她没事吧?”
白小缺鼓着嘴,伏青骨往她后脑勺一拍,她‘哇’地一声,吐出了一条鲤鱼。
鲤鱼在地上乱蹦,梵行赶紧将它捡起来,放回水缸里,“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伏青骨在白小缺屁股上抽了两巴掌,“一眼没看着就闯祸!”然后给她施了个洗尘诀,将她放在了地上。
白小缺一溜烟儿地躲到了楚屿芳身后,探出个脑袋偷瞄。
楚屿芳见她可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化出几颗糖丸递给她,都是炼药时用剩下的灵植灵药做的,不会太甜,还有滋补之效。
白小缺凑近闻了闻,闻到一股清甜,然后张嘴就着楚屿芳的手,将糖丸都倒进了嘴里。
吃完后,咂了咂嘴,然后朝楚屿芳拉开自己肚子上的小兜子,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楚屿芳笑了笑,掏出一个药瓶放了进去,然后捏开她的嘴看了看牙,嘱咐道:“别多吃,小心牙长歪。”
白小缺连忙捂住嘴,朝她眯起眼睛笑。
伏青骨见此情形,对楚屿芳道:“别太纵容她,当心她天天来找你要糖吃。”
“无妨,反正多得是。”楚屿芳忍不住又摸了摸白小缺的头,白小缺握住了她的手,朝她贴近了些。
成,这就粘上了。
伏青骨对梵行问道:“这晌午天儿的,你不在禅房午睡,来芙蕖堂做什么?”
梵行这才想起正事,对伏青骨道:“师父让我来请你去塔里论禅。”
论禅?伏青骨心头冷笑,一听这老和尚就没安好心。
“知道了。”伏青骨对楚屿芳道:“那你先回去吧,我去找枯禅大师。”
楚屿芳颔首,“好。”她抬脚要走,白小缺也跟着走。
“白小缺。”伏青骨一叫她,她立马抱住了楚屿芳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