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咒语回响在云述耳边。
他眼前浮现出自己渺小而卑微的一生。
他这一生,想要的从未得到,阿翁、母亲、亲人、族群,他们说是将他送往雷泽拜师学艺,可实则是想将他抛弃,否则为何不带他一起迁徙?
啮齿原那么宽广,又那么冷,还时常有野兽、妖魔出没,雪域族常居啮雪原附近,岂会不知让一个幼童穿越雪原,无异于让他去送死?
如果不是师父救助、收留,他早已成为掩埋在雪原下,永不见天日的冰骨。
是师父带他回银厝峰,收他为弟子,给予他关怀,教导他本事,她的强大、宽容与美丽,让他臣服、钦慕和迷恋。
这样复杂的情感,随着相处日久,而越发深入骨髓,长成毒蔓,爬满他阴暗潮湿的心。
他从小就是一个自私且贪婪的人,喜欢、欣赏的东西,只想独占,无法与人共享。可偏偏她太耀眼,一举一动皆受瞩目,引来无数人追逐。
谁得她一句夸奖,她多看谁一眼, 都能让他心生妒忌。
她是他于啮雪原濒死之时,所遇见的雪神,他希望她只为自己而存在。
可有一天,雪神猝然陨落,他自此心瘴成魔,越发无法自拔。
这三十二年,他无时无刻都在后悔,后悔因为怯懦、自卑而没有争取。
得到她复生的消息那一刻,他欣喜若狂,扔下一切,拖着病体,不远千里寻她而来,却发现她身旁早已绕满了其他人。
白德、席玉、三郎……那死鬼死了这么多年,竟还这般阴魂不散地缠着她。
还有白德,他不过是她的契兽,却得她另眼相看,倾心相待。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不行?他甚至连一块糖画都得不到。
杀生说得没错,他就是一条狗,对她摇尾乞怜,只能换来残羹剩菜,得不到她的欣赏和喜爱。
他不甘心,可他就要死了。
他还未得偿所愿,怎么能死?
他不想死……不想死!
云述怀着满心不甘,以最后的力量催动内丹、激发元神,企图吸收灵力修补自己残破的心脏。
杀生察觉到他的挣扎,停下往生咒,叹道:“我佛慈悲。”随后露出邪恶一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便让贫僧来助你一臂之力吧。”
说着,他便将周围的魔气、煞气、血气汇成一股,灌进了云述空洞的胸口。
一道利刃劈来,劈断了那股肮脏的黑气,紧接着一股电纹袭来,将云述卷走。
伏青骨接住云述,一看他的伤势,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赶紧将灵力注入其灵台,打算先保下其元神,再马上带他回去找楚屿芳医治,可就在此时,云述体内顿时爆发出一股魔气,将她震开。
伏青骨霎时被魔族淹没。
魔气向四面延伸,钻入周围魔修、魔兽的体内,然后迅速吸取其魔元与内丹之中的力量,汇聚到云述体内,被雷元淬炼成了一颗魔心。
杀生露出惊讶之色,随后笑道:“就说是天生的魔,竟自己修炼出了魔心。”
‘咚、咚’强健的心跳震耳欲聋,云述猛地睁开眼,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气,他怒睁的双眼,逐渐恢复神采,然后迅速被血色和黑气占据。
天空变得昏暗,云层后是浓得发黑的红,犹如一滩即将干涸的血液。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破损的地方,竟已经完好如初,且不仅如此,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
气味、声音、动作,他甚至能看清掠过上空乌鸦血红的眼睛。
他这是怎么了?
伏青骨冲破包围,御雷斩碎了杀生座下莲台,随后举起天戟,引来万钧天雷轰向杀生。
杀生立即躲避,一道身影却忽然窜到他面前,将他踹回了天雷之下。
是云述。
杀生催动魔元,化金刚圈为屏障,调动全身魔气抵抗天雷,却根本挡不住伏青骨极怒一击,刹那间,屏障被击破,魔元霎时碎裂。
他浑身魔气外泄,勉强才站稳,可下一瞬,一只手从他背后穿透了他的胸膛,手掌之中,一颗黑红的心还在剧烈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