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可执政官大人答应过我的——”
“抱歉,大人他也很为难。”
“那么我的养父呢?我要见我的养父!”
“他也不能见你。”
“为什么……?”
然后是更加漫长的时间。
连那位官员也不再出现了,事实上出现在黑牢之中的人越来越少。
少女也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加憔悴,甚至神经质了,变得有些疑神疑鬼。
她身上原本那种美好而单纯的性格,似乎在黑暗之中一点点地消磨干净了,变得古怪,而难以相处。那些少数前来看望她的人,也被她动辄以尖酸刻薄的语言赶走了。
只有流浪者仍时不时出现在黑牢之中。
但无论少女如何歇斯底里,他始终表现得像是一位含辛茹苦的养育者,似乎默默承受着,等待着有朝一日可以将自己的养女,从这黑暗的地下带出去。
而终有一天,少女终于彻底在自己养父面前失去了昔日的伪装,她如同恢复了昔日那个柔弱的样子,眼泪终于决堤而出。
“约修德究竟什么时候能来救我?”
“我快疯了,父亲……”
“脑子里像是有一个声音,不住在和我交谈。”
“我很害怕,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幻觉……”
“我不清楚……”
“它告诉我的那些事情不是真的,对不对?”
“我不是龙魔女……”
“我没有使用过黑暗的力量。”
“我没有杀过人……”
“我没有……”
“呜呜呜……”
而第一次,方鸻在哪流浪者脸上看到了动容的神色。
他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养女,缓缓开口道:“对不起,伊芙,我没什么能力。虽然一直没有放弃过,但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对你说实话。”
少女这才怔怔地看着他。
流浪者拿出一件东西,递到少女面前:“我们送信的使者路上遇上了一场沙尘暴,他到晚了,约修德已经先一步前往了艾尔帕欣,并从那里转往宝杖海岸——”
“我担心你会因此而失去信心,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事情。”
“这是他寄给你的东西,”流浪者缓缓答道:“约修德在宝杖海岸听说了这里发生的一切,但我们与古塔正在交战,他并无法保证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他寄来了一封信,信上说让你等他。”
少女没有回答。
她只哆哆嗦嗦接过那东西,在黑暗之中摸索了一番,然后眼泪再一次流了下来:“这、这是我送给约修德的戒指,他终于知道我在这里了……”
“这戒指还有另一层含义,”流浪者答道:“伊芙,你明白吧?”
少女带着泪抬起头来。
她当然明白。
她将这戒指赠予约修德,对方再返赠予她,在伊斯塔尼亚,这是少年与少女之间的承诺啊。
但她已经多久没看到那片美丽的沙海了,那时的记忆,与这漆黑的地牢相比,简直是生命之中最为美好的一段回忆。在这段回忆之中,连人们对于她的那些非议,似乎也逐渐淡化了。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戒指,那仿佛是她最后的希望一样。
流浪者看到这一幕,才露出满意的神色,然后悄然无声地离开了。
而方鸻怔怔地看着那戒指——
在很久很久以后,人们才会知道这个戒指的另外一个名字。
‘龙之金瞳——’
但在这黑暗的地下,它却显得如此朴实无华。
方鸻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心之中的金焰之环。指环上回应来的一丝余温,似乎传递着一百年之前,来自于少女手心之中的温度。
他不由又记起了,在地底的黑暗之中,少女的手,与自己的手交错而过的那一幕。那一个世纪的时光之后,他仍未能握住那只手,以告诉对方,她并不是一个人。
但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过来。
其实少女,早已将这一切,交到了他手中。
这枚戒指的主人。
原来正是伊芙。
方鸻握住手中的戒指,忽然感到多了一丝沉甸甸的含义。
短暂的希望之后,又是漫长的绝望,甚至是更加深沉的绝望——流浪者也消失了,黑牢之下,似乎无尽地只剩下了伊芙一个人。但少女反而变得坚强记起来。
方鸻当然明白这是为什么——
他只是感到有些如鲠在喉。
因为等待,似乎对于少女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这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对方可以在那黑暗的地下,等待约修德长达一百年之久——他第一次看到少女时,她甚至在轻轻地唱着歌儿,那歌声之中,没有一丝的阴霾。只有无尽的希望,仿佛可以划破这地底之下的漆黑。
原来她等待的,是自己握在手中的希望,只是那个她一直苦苦等待的人,真的这么值得她信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