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有一个兰溪的书生带着仆人来准备考试,他叫仆人收拾好了东厢房,便在庙中东厢房住下了,我向来喜好结交朋友,便与书生仆人对了几首诗歌。我对他的文采也是好生敬佩,便对他夸赞道:“公子果然文采出众,不知,公子缘何进京赶考,拿取功名?”
“宁公子见笑了,家父是兰溪的一户员外,家中人甚至看重生活品质,我进京拿取功名一来光宗耀祖,二来收受财产增大家业。”
一听这话,我就不乐意了,说道:“相公此言差矣,当官应为民做主,如若我等高中成为一方父母官,自当然为民谋福利。怎能因个人家业而鱼肉百姓呢?”
那书生生气,不再与我言语沟通,只是招呼了一声仆从便回东厢房了。
后来,不知怎的他夜里突然死了。脚心有一小孔,像锥子刺得,血细细地流出来。众人都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过了一天,夜里,仆人也死了,症状同那书生一样。
到了晚上,燕赤霞回来问我怎么回事?我也闹不明白,只是把跟他相识还有我前一天夜里遇到女子的事情跟他说了说,就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燕赤霞听了,眉头一皱,对我说道:“宁公子,要我说,这兰若寺阴气很重,恐有邪祟徘徊,你见那女子多半是鬼魅,一定要当心啊!”
我嘴上答应得好好的,我自信找不到自己身上,因为我平素刚直不阿,便没有放在心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逢人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门。
这是,这天到了半夜,那女子又来了,见了我就说:“我见的人多了,没见过像你这样刚直心肠的。不好女色,不喜钱财,你实在是圣贤,我不敢欺负你。对了,公子,奴家叫聂小倩,姓聂,十八岁就死了,现在就是一个亡魂,葬在寺庙旁边,因为,我旁边的大树修炼千年已经成妖,我又常被妖物胁迫干些下贱的事,厚着脸皮伺候人家,实在不是我乐意干的。如今寺中没有可杀的人,我又无法害到公子,那妖孽恐怕很快就要来害你了!”
一听聂聂小倩说的这话,我才害怕了起来,并不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我在,妖孽就会想着害人,我没有办法了。只能跪下来,求求这个与妖怪日夜相伴的艳鬼聂聂小倩她给想个办法了。
聂聂小倩思忖了一番,说:“公子,你不必慌张,这样,你今夜与燕赤霞住在一起,就可以免祸。”
我这就奇怪了,活人又不是我一个,还有燕赤霞呢,就问她:“你为什么不迷惑燕赤霞呢?上次,我刚对你提起他的名字你就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聂小倩说:“因为,燕赤霞他是一个奇人,我不敢靠近。只怕一接近他,就没了鬼命。”
我接着问:“那么,聂小倩,你又是用什么办法迷惑人?”
聂小倩说:“和我亲热的人,我就偷偷用锥子刺他的脚,一旦被我刺中,他就会失去意识。等到那人彻底昏迷过去不知人事,我就摄取他的血,供妖物饮用;或者用黄金引诱,但我前日给你的那个不是金子,是罗刹鬼骨,人如留下它,就被截取出心肝。这两种办法,都是投人们之所好,要么贪财,要么好色。公子,你是少有的不喜财,不好色之人,小倩佩服,所以,我才害不得你。”
听到了聂小倩说完,我觉得她虽然身为鬼魅,但却也没有那么可恶了,我感谢她,问她戒备的日期。
聂小倩回答说:“明天晚上,公子,我是偷跑出来的,妖物不知道,我得赶紧回去,否则定要受到责罚。”
临别时她流着泪说:“我陷进苦海,找不着岸边。宁公子你义气冲天,一定对我能救苦救难。你如肯把我的朽骨装殓起来,回去葬在安静的墓地,那我便可再次投胎为人。届时,我会牢记你的大恩大德就如同再给我一次生命一样!”
我听完了她的肺腑之言,毅然答应,问她:“聂小倩,你的尸骨具体葬在什么地方。告诉我,待到天明,我好收敛你的遗骸啊!”
聂小倩知道了我愿意救她逃离苦海,立马感激涕零地说:“多谢公子搭救,您只要记住,白杨树上有乌鸦巢的地方就是我骸骨葬身位置。”说完走出门去,一下子消失了。
第二天我怕燕赤霞外出,早早地就把他请了回来。
辰时后就备下酒菜,留意观察燕赤霞的举止,并约他在一个屋里睡觉。
燕赤霞却推辞说:“公子不要打扰我,我这个人性情孤癖,爱清静,自己一个人呆习惯了,还请你不要打扰我比较好!”
我不听,更不能听,硬是把他的行李搬过来。
燕赤霞没办法,只得把床搬过来,并嘱咐说:“我知道你是个大丈夫,很仰慕你。有些隐衷,很难一下子说清楚。希望你不要翻看我的箱子包袱,否则,对我们两人都不利!宁公子可否答应,如若答应,我们今日就共处一室。”
我恭敬地答应道:“燕兄说哪里的话,既然我有求于你,自然听你安排。”
说完我就和他都躺下了,燕赤霞把箱子放在窗台上,往枕头上一躺,不多时鼾声如雷。因为,昨夜聂小倩对我谆谆告诫,吓得我睡不着,将近一更时,窗子外边隐隐约约有人影。
一会儿,那影子靠近窗子向里偷看,目光闪闪。我害怕极了,正想呼喊燕赤霞,忽然有个东西冲破箱子,直飞出去,像一匹耀眼的白练蛇,撞断了窗上的石棂,倏然一射又马上返回箱中,像闪电似地熄灭了。
这一番动静,燕赤霞警觉地起来,我装睡偷偷地看着。而燕赤霞没有发现,我正装睡,就搬过箱子查看了一遍,拿出一件东西,对着月光闻闻看看。我见那东西白光晶莹,有二寸来长,宽如一韭菜叶。
燕赤霞看完了,又结结实实地包了好几层,仍然放进箱子里,自言自语说:“什么老妖魔,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弄坏箱子!真是自不量力,妖孽之类总爱害人,这倒也好,死了罢了!”
接着又躺下了。我大为惊奇,起来问燕赤霞,并把刚才见到的情景告诉他。
燕赤霞说:“既然我们交情已深,不能再隐瞒,那我就实话实说吧!不敢隐瞒公子,我是个剑客。刚才要不是窗户上的石棂,那妖魔当时就死了。虽然没死,也受伤了,百年的修为毁于一旦,要想再出来害人,就需要登上一百年。”
听了他的话,我很是好奇,就追问道:“燕赤霞,你的箱子里藏的是什么东西?”
燕赤霞说:“是一把可以斩妖除魔的灵剑。刚才闻了闻它,有妖魔的气味。”
我想看一看,燕赤霞也不拿我当外人,便慷慨地拿出来给我查看,原来是把莹莹闪光的小剑,我于是更加敬重燕赤霞。
不知道怎的?我总觉外边有什么东西正在削砍,而且很有声音。
察觉到了我的异常,燕赤霞便问我:“宁公子,可是有什么感应?”
我说:“是的,真的有些感应,我也觉察到了有宝剑正在削砍着什么东西。就好像削砍我的世界。”
燕赤霞道:“公子不仅是有缘人,更是天选之人,我这把宝剑是灵气无比之剑,它也有了感觉,说不准外边的宝剑也与我的剑有渊源。公子一定是有能力之人,将来大有作为!”
说完,燕赤霞便催我快睡,我也就放心地睡去了。
天亮后,发现窗户外边有血迹,应该就是昨夜,那妖物留下的血液。
我出寺往北,见一座座荒坟中,果然有棵白杨树,树上有个乌鸦巢。
等迁坟的事情安排妥当,我收拾行装准备回去,燕赤霞为我饯行送别,情谊深厚。又把一个破皮囊赠送给我,说:“这是剑袋,好好珍藏,可以避邪驱鬼。你是这剑的有缘之人,也许是千年后的剑主人,将来全靠你用这把宝剑斩妖除魔了。还有,宁公子千年后,也许你就不是宁采臣了,我燕赤霞不知道还能不能与你相见,但是,这把灵剑一定会跟你再见的。”
他的话,我总觉得有些暗指的意思,心说:“要不跟他学两手剑术吧!”
燕赤霞看出来了,我想跟他学剑术,燕赤霞也毫不避讳地说:“像你这样有信义、又刚直的人,可以做剑客;但你是富贵中人,不是这条道上的人。只要你留着心中的正义,某一日终究能够名利双收,不仅富裕还能有美人相伴。公子,我们后会有期。”
我托词有个妹妹葬在这里,挖掘出那女子的尸骨,收敛起来,用衣、被包好,租船回家了。
我的书房靠着荒野,也就在那儿营造坟墓,把聂小倩葬在了书房外面。
祭奠聂小倩的时候,我还祈祷说:“小倩,我怜你是个孤魂,把你葬在书房边,相互听得见歌声和哭声,不再受雄鬼的欺凌。请你饮一杯浆水,算不得清洁甘美,愿你不要嫌弃。我知道,你生性善良,害人纯属迫不得已。”祷告完了就要回去。
这时,我听到有人在我的身子后边喊我:“宁公子,请你慢点,等我一起走!”
我回头一看,原来是聂小倩,此刻的聂小倩欢喜地谢着我说道:“你这样讲信义,我就是死十次,也不能报答你!请让我跟你回去,拜见公婆,给你做婢妾都不后悔。”
我细细地看她,白里透红的肌肤,如同细笋的一双脚,白天一看,更加艳丽娇嫩。
于是,我就同她一块来到书房,嘱咐她坐着稍等一会儿,自己先进去禀告母亲。
母亲听了很惊愕,这时我的妻子已病了很久,母亲告诫我不要走漏风声,怕吓坏了我的结发妻子。刚说完,聂小倩已经轻盈地走进来,跪拜在地上,当真如儿媳一般,跪拜在了我目前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