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邵的身体僵住了,拳头一点点松开。
恐惧与害怕从如山高的粉末中喷涌而出,齑粉飞扬,刘迅捂着嘴,重重咳嗽起来。
单慎对他听闻的过程并不关心。
单慎从屋子里出来,对着湿漉漉的雨气,用力揉了揉脸。
昨晚的事情,坏就坏在徐简身上。
而且,耿保元不见了,八成是失手了,所谓的劫人,又没一家报官的,查都无从查。
不久前的心理安慰、搭建起来的安稳与坦然,在对上那双深得窥不见情绪的眼睛时,顷刻间碎成了齑粉。
错了。
先前,主子就跟他分析过。
差别之大,让刘娉愕然又害怕。
等去了一趟晋王府,在二伯父那儿没得一句好话,李邵心里就更不痛快了。
但陈米胡同事情在前,单慎不认为钱浒会莫名其妙编造出什么“劫人”的故事来……
是徐简单方面杀刘迅。
那,这位大嫂呢?
刘娉抬起头,看着快步进来的林云嫣。
他已经改了主意,不把事情告诉李浚,就是进来看看,不给李浚嘲笑他和父皇的机会。
他就弄不懂了,钱浒是傻的吗?
“他血口喷人!”刘迅否认着,“我没有说过那种话,我也没示意过什么劫人,我又没有疯,我能做那种事?
“你叫什么?”他问。
“父皇身体康健。”李邵还击道。
看,连他的嗓子都知道。
一身金贵的人坐了下来,问:“太子还在永济宫?”
偏过头,徐简与单慎道:“我前几天听说,刘迅那个外室不见了。”
李浚又问:“那你来干嘛?这个时辰你不去早朝?总不能是惹是生非无处躲,想到躲我这里来了吧?”
他转过头去,看着李浚:“你想说什么?”
徐简一言不发听到现在,冲单大人打了个眼色。
雨下得更大了。
郑琉原本待她也和善,直到今日,倏地露出了真面目。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板一眼想逼着太子上进,把太子在不合适的时候、逼去了陈米胡同。
“我老爹是个狠角色,与他斗心机,我很怕,也很振奋,你知道吗?那种明明怕得要命、但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的激动与兴奋,我可太喜欢了。”
连二伯父都怕父皇发火,这位被幽禁的三伯父、能不怕吗?
“我没去,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耿保元说不定听进去了,反正他后来不见了,也许是失手了吧?”
他想听听,李浚能讲出什么东西来。
可是,不查归不查,身边人胡乱生事,殿下到底是怎么管人的?
看来,还是殿下平日行事太过荒唐,以至于,底下人有样学样。
本想着找机会和殿下告刘迅的状,没想到,他还没让殿下远离刘迅那只大尾巴狼,就让刘迅把殿下连累了。
那座宅子的,以及陈米胡同前后左右的宅子,相关的契书文书都已经被整理了出来,堆在单大人的书案上。
这才是其他人,在面对他这位皇太子时,该有的态度。
兄弟相杀。
徐简站在单慎身边,道:“大人还想查劫人的事?满城风雨的,事情更大。”
笑完了,单慎压着声道:“其他人都是弃子,更加问不出来,只能从刘迅身上挖多少算多少。虽说圣上也知道黑手难抓,道衡也抓不到,没说一定要如何如何,但我办案,国公爷是知道的,抓不到人、破不了案,我心里不舒服!”
就是徐简,三言两语刺激了太子,让太子也出现在了宅子里。
看着徐简就知道没好事。
刘迅急了。
这是她头一次见郡主、见还没有过门的大嫂。
而刘娉捏着帕子,心情起起伏伏。
他当年多少谋算、步步为营,只差一步就能达成所愿,他的城府与敏锐岂是年轻的李邵能比的?
虽不知道李邵具体闹出了什么事,但大致处境,一揣度就看出来了。
又不全是他弄的,还有不少是太子的杰作。
刘迅一眼没有看到刘靖,只看到了徐简那漠然神色。
钱浒不是蠢蛋,他想要维护太子,又看刘迅不顺眼,那他自然会说一半藏一半。
单慎眼睛一亮。
人一急,嘴巴就不严实,这两句话露出了声,很轻,但屋里人都听得见。
钱浒却很十分激动:“别不是刘迅还想着把那外室献给殿下,别人不从就跑了吧?他也不想想,他玩过的女人,配伺候殿下吗?”
此时此刻,李邵还在永济宫。
这些工夫,足够太子面见圣上,把事情抹平了吧?
虽说,昨晚上被带回来的场面确实不好看,刘迅醉酒了毫不知情,但单大人后来骂人,他都听见了。
刘迅脑袋混混沌沌,说得很凌乱,但总归是交代了一些,只是,讯息有限。
汪狗子禀报:“晨起后打一打拳,用了早饭后再看书,今日雨大就不打拳了,在内殿休息。”
“我是被我爹关在这里的,不是你爹,你爹可奈何不了我。”
直到,他见到了徐简。
念书的都知道,写文章要切题。
等了会儿,脚步声从远及近,他抬头看去就见到了自己的主子过来了。
李邵脚步微微一顿。
“是,”跟着进来的人垂首答话,“还在里头。”
“躲我这里做什么?”李浚的声音压下来了,沉沉的,“永济宫是我这种犯了大错的人才待的地方,你那点儿小打小闹,也配来这里躲灾?”
这里就成了李浚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