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段渊有些无措,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世的楚宁,他好像失去了与他相处的从容,明明这一世中的自己足够强大,为什么反而会造成如今这样的局面?他有些委屈起来,说道:“我不希望你最后会因为我而耽搁了你的事,以至于对别的什么愧疚。”
“……”楚宁沉默了片刻,他捧起段渊的脸,慎重地说道:“段渊,你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在疏远我,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在我记得你的最后时光里,你与我的记忆如此无趣。”
段渊心一痛,他知道楚宁是再提醒自己曾说过的话,他会再次重启这个世界,下一次,他不会再与楚宁有任何的交集,这是他的解救之法,可楚宁在埋怨他。
“段渊,不要再重来了好不好?”楚宁将脸埋在段渊的颈窝,几近哀求道:“这一次会有一个好的结局的,你相信我。”
段渊抬手抱住楚宁,没有说话,他只是抱着,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他们彼此似乎只有死局,他们没有办法回到更早之前,悲剧早在各自的幼时便已经写上了序章,分明他们之间的不幸与对方无关,可最后却是他们彼此折磨的源头,如果他们有一个人愿意放手……
楚宁没有苦衷劝段渊为他着想地去放弃重新轮回,因为段渊本就是为了救他而做这些,他是受益者,他本该有权力说中止,可付出的是段渊,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愿下,只要段渊想,楚宁如何拒绝都没有意义,因为他不会记得自己的前生。
他是被动的,他前世因为段渊的死而选择让段渊看到他的死亡选择重生,他也是主动的,只要他活下去,段渊就会停止这一切,但是自己能做到看着段渊死在自己面前吗?
楚宁扪心自问,他做不到,段渊也做不到,所以他们之间是无解的,楚宁感到悲哀,死亡是一个永恒的话题,这个话题也格外的沉重,这世上没有人能坦然地接受死亡的到来,也少有人接受身边挚爱的死亡,它能带来安宁,却也滋生无尽地怨恨愁苦和不甘遗憾。
这一世他想活下去,也希望段渊活下去,他不想段渊为他一次次重生轮回,不想他一次次重生的机会为自己而浪费,不想他越走越痛苦,可他又舍不下,他想要段渊爱自己,他不愿看到段渊有朝一日看自己的眼神没有一丝的温度,见他如同陌生人,他只想一想便心痛得要窒息。
他不想放手,又奢求一个善终。
时光飞逝,楚宁知道段渊的计划已经迫在眉睫,天道降下了种种异像,无一不是在催促着段渊快快动手,段渊一拖再拖,但修士们已经被他集中在了一方世界,与凡人隔绝,若是段渊执意拖延,天道怕是会寻一个由头直接动手。
最终楚宁说:“我已经找到办法了,你不用担心。”
段渊在担心什么?他已经准备好了后路,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唯一在意的是楚宁说的办法,他怀疑那个办法与他准备的后路有关。
可事情确实已经不容再拖了,段渊犹豫再三,他决定继续走下去。
楚宁不知段渊会怎么去毁灭整个修仙界,他要做的事除了少部分几个人,再无人知晓,而那小部分人也无力去改变什么,没有时间给他们成长,段渊的目的并不在意真正地统治世界,他不压迫,也不涉足他们的选择,他离绝大部分修士很远,远到他的对那些修士的影响只有无法接触凡人这一件事上,就像远在边境的平民,对皇帝的畏惧甚至不如地头蛇。
愚昧者是多数,自私自利者是多数,茍且得过者是多数,拥有反抗之心的是少数,不成气候,目光远见者是少数,无能为力,能力出众者是少数,生死不明。
他们并没有足够的怨气,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来组织推翻段渊的统治,一朝王朝的倾覆且需要时间的酝酿,需要霸权为引火索,需要苦难求生者的累加,而这修仙界的修士们什么都没有,他们尚未从段渊屠门的损失消耗中走出来,这个独权的统治犹如一日蜉蝣,朝生夕死。
纵使有智者预测段渊将行大事,却也想不到此事事关整个修仙界存亡,他们只将目光置于段渊身上,殊不知段渊只心念一动,天地倾倒亦有可能。
天地再次被黎号镜所覆盖,世界一片昏暗,那黑暗仿佛遮掩眼睛上,任何光明都无法驱散,如墨一般浓稠,楚宁凭着记忆行走在行宫中,他来到与段渊的寝宫里,摸索到了床边,他顺势坐下,长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他堪比一个凡人,这浓黑不仅蒙蔽了他的视线,也一道蒙蔽了他的所有感知,头仿佛被罩在盒子中,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就连自己碰撞物品所发出的声音都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