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玄隐约听见了鸡叫声,问:“天亮了吗?”
“五更天,天还黑着呢。”怀风散人说:“醒了也不问问自己的伤。奉玄,明年你在山上多住一段时间,别急着下山,养养眼睛,眼睛还能养好。我不瞒你,你左臂伤得厉害,以后怕是不好用剑。”
奉玄说:“师姑不用太担心,我右手也能用剑。”
“胳膊长在你身上,你多心疼自己的胳膊。”
“嗯。”奉玄不太想细想自己身上的伤,他不太敢想。
原来胳膊还在,他保住了自己的左臂。以前奉玄从没想过“死”字,或许想过,只是没想过自己会死,他也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会失去肢体,或者应当这样说,他没想过失去肢体的人会是自己。
被白狼咬住时,奉玄的恨意压过了恐惧,他来不及细想,一心只想着让那头白狼死。白狼死了,奉玄垂下手臂,发现自己无法再次抬手,在某一个片刻,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失去手臂——如果手臂不能好起来,就会慢慢腐烂,那就只能被锯掉。醒醒睡睡,每次当奉玄在醒着感受到手臂的疼痛的时候,恐惧感就会一点一点漫上来……卢州士兵轻易地失去脚趾,狂尸被人削断手腕,原来他们都是肉体凡胎。人都是肉体凡胎,没有例外。
师父说珍惜身体,奉玄这次才明白何谓身体、为什么师父要说“珍惜”身体。有些伤不能复原。
奉玄说:“师姑,其他人……怎么样了?”
怀风散人说:“和你们同来的两个卢州士兵,一个没了一条胳膊,一个肚子上缝了几针,也都和你一样躺着呢。你那朋友失血过多,在隔壁睡觉。”
奉玄说:“我遇见了好多狼。”
怀风散人说:“卢州一向有狼。去年这个村里有人杀了几只狼崽,今年卢州冷得早,狼群没的吃,就下山找吃的和寻仇来了。村里来了二十三条狼,人们都躲在村北的村长家,被狼群和尸群围得没办法出来。报官的人一直没回来,你们来了,狼群从村北散开,我们这才有机会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