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战士们这些日子每日只睡上一两个时辰,大家都辛苦了。”陆南星看到在城墙上值夜的士兵,精神面貌很好,心里也放心些许。
“表姑娘别听他们胡诌,即便大战在即,属下也安排轮值,保障士兵们的休息。”小山子瞪了两眼跟随陆南星的士兵,他平生最讨厌见缝插针邀功之人,便厉声道:“你们两个下去各领二十军棍,日后谁再虚报差事严惩不贷!”
陆南星见他一声令下,就连身后守城的士兵听了都纷纷大声应喏,心中默默点头,与他并排走在刚刚修缮的城墙上。此时天气虽逐渐转暖,但夜凉如水,城墙地势高,夜风仍旧能将阎字旌旗吹的猎猎作响。
她看着摆好的投石车,和垒放整齐的石头,问道:“桐油、棉布、干草铁钩子等一应之物可曾备好?”
小山子拱手道:“卑职担心桐油摆放在城墙上走水,便将其放在城门旁的仓库里。”
陆南星又道:“明日派些人,去将无人住的房子拆了,将房梁石头都陆续运到城墙上来。我担心敌人的战车将城墙砸破,需要随时修补。今天听到线报,金贼突袭了齐家军。若齐家军溃不成军已成定势,右翼则形同虚设,而敌人也会腾出手来攻城。”
小山子震惊地看向她,并未想到敌人来的这般快。
陆南星前世听惯了战报,此时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听到起义军打倒了通州,皇帝焦灼地急招各地勤王时,那种时刻面临死亡威胁的窒息感。而今,唯一能支撑着她的则是预知前情:金军必败。但金军这次攻打宁州就算记录在前朝史书中,也是寥寥几字,并未引起她的注意。现在悔不当初多看几遍,也为时晚矣。
此时只得打起精神勉励道:“莫要怕,城外毕竟有着几万义军兄弟,咱们准备做充足了,我相信定能度过难关。只是,明日起开放城门的时辰,调整为每日午时前后,不超过两个时辰。并加派人手,严格搜查进城之人的身份,谨防敌人的暗哨混进城。”
只是金军的到来,伴随着王广全左翼的溃败,并未给她充足的准备时间。
两日后,陆南星站在正门城楼上的议事堂内,对着舆图和沙盘与顾炎之、白束和小山子贺云等人商议对策时,听到了急促的军靴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声音,“报!金军距咱们三十里。”
二十里。
十里。
五里。
陆南星与众人听着一次次探报,她们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黑压压的军阵夹杂着漫天的尘土,大老远便听到了犹如阵阵惊雷的马蹄声,在距离宁州城二里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也是她第一次直面战争,虽说在心里已经做了很充足的准备,当看到身着铁甲的骑兵时,内心的震撼和沉重一下子蔓延上来。
眼瞧着一名武将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在一名副将的陪同下,扬鞭朝着城墙疾驰过来。
副将说着生硬的汉话,高声喝道:“大将军王有令:尔等打开城门投降不杀,违逆者全程屠戮,一个不留!”
陆南星双手扶住城堞,微微转头,命道:“白大哥,你来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白束身着一身玄甲,双眸入如炬地盯住主将,顷刻间拉满弓一松,箭矢犹如流星般飞速冲向骑马喊阵的二人。
副将紧急之下,挥刀上前抵御,只听得“噹”地一声,晃了晃身形,箭簇反弹落地入土三寸。
他二人听着城墙上排山倒海般地欢呼,立刻被涌上来的骑兵环绕着后退了几步。
众人又见主将像是发怒地指着城墙,朝着副将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副将又道:“明日午时之前若不投降,就是你们的死期!”
顾炎之他们对于当晚金军会不会偷袭产生了分歧,陆南星听着他们讨论,则看向白束,“盯住城中几大家族的动向,若有情况第一时间报告。我担心他们听到金军喊话的消息,对咱们能守城成功不抱希望,偷偷传递消息。”
白束听到这几个家族,脸色变得更加冷肃,拱手道:“少主不知,属下的人发现他们自家都挖了很多地库储存食物和金银。见少主这些时日忙于守城,未敢上报。”
陆南星哼笑了一声,“无妨,他们存着也是给咱们存。若城中无粮,第一个就找他们‘借’,我就不信他们敢不交出来。”又对跟在身后的许招娣道:“让李妈妈将厨娘们做好的米团夹肉端上来,给守城的士兵一人发两个,吃饱了才能有力气盯住敌人动向,时刻做好夜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