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意之道当然有利有弊。
哪怕是流云剑宗的人,也没有千年前那般善于贴身而战了。
当然,如果流云剑宗的人能够赶过来,想来这些道人们也不会嫌东嫌西。
只可惜那个剑宗现而今乱得很,连山月的故事都不看,更不用说更北方的鹿鸣风雪。
长剑倏然而去,又倏然而回,带着许多血色,横在了青椒身前,滴滴答答不止。
顾文之轻声说道:“如果大师被那一剑拖得足够久,我们并不能保证,一定不会有青甲冲上山来。”
青椒平静地掐着剑诀,青团剑再度被送向风雪之中。
“倘若真的守不住了,我会自己先跑的。毕竟我不逐名也不逐利。”
顾文之微微一笑,说道:“这样最好,毕竟观里也不想多欠东海剑宗什么。但为了保险起见,你最好还是留在山里,哪怕有道人要死了,也不要尝试去救他。”
这个道人的这些话似乎总有些深意。
青椒转头看着他,有些听不明白。
那日顾文之与白道人在那里说着人间不姓谢的事,这个红衣女子自然不知道。
二人对视良久,顾文之没有再说什么,竖掌掐诀,风雪里有天地元气浩荡而来,伴随着那些道文,一同烙入道人体内,风雪里金光灿然,道人好似一枚灼热的炭火一般,带着熊熊热气,向着山雪之下砸落而去。
青椒留在了风雪关隘之上。
尽管这个剑修的境界远不如那些山河观道人。
只是用剑之人的杀伤力,自然不是道人可以比拟的。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这个剑修却也是拔出了自己的第二柄剑。
这是当初离开岭南的时候,伍大龙所赠送的一柄寻常的剑。
这个红衣女子默默地看着手中的那柄剑,身周剑意渐渐覆盖上去,剑身轻鸣,而后倏然而去。
......
李石回到观里的时候,这里被打得一片狼藉。
那个叫做子实的道人的泼洒在观前的血迹,已经干涸成了黑色,就像一些焚烧过的痕迹一般。
白梅还没有开。
道人眯着眼睛,认真地看着那一株渐渐发生苞朵的梅树。
身后有枯枝被踩断的声音传来,在这个年轻道人的身后数丈外停了下来。
观前一片宁静,只有清溪潺潺,不住地向着远方而去。
一直过了许久,身后那人才开口说道:“现在你如愿了吗?”
李石听见这个声音的时候便笑了起来,笑声温和,也许会让人觉得这不是秋天,而是春天。
李石笑的东西也有很多。
譬如那个声音有些嘶哑,很是苍老,一听便知道身体不是很好,也许受伤未愈。
譬如他或许却也确实如那个问题所问的一样,已经如愿了。
笑了很久,李石转回头去,看着那个腰间悬着一面镜子的道人,竖掌身前,很是虔诚地行了一礼。
“借师伯吉言,晚辈已经如愿。”
被世人习惯性的叫做卜算子的道人长久地站在那里,同样抬起了手来。
人间渐有道风起。
只是李石却再度转回身去,站在那株梅树前,有柄剑从袖子里落了出来,被握在了手里。
这柄名叫方寸的剑,也许配合着道人道髻间的某些白发,未必不能将这个年老体衰,伤势未愈的老道人干脆的留在这里。
只是李石看不清,也没有把握,所以他也没有真的去做一个借剑的剑修。
而是像一个农夫一样,看了那棵梅树很久,而后一剑很是精准的斩下了一条梅枝。
卜算子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
梅枝被李石丢在了地上,那柄剑也是的。这个眼睛有些看不清的道人,看着眼前朦胧的一切,而后伸手从怀里,摸出来了那样一枝桃枝——某个少年从天上镇的桃树上折下来的桃枝。
道人将那一枝桃枝插在了梅树伤口的凹槽上,而后撕下了一角道袍,将它们缠了起来。
至此这个道人才转回身来,重新向着卜算子行了一礼。
“师伯,请。”
道风瞬间兴起于清溪之间。
无数金色尘埃自二人脚下浮现,又化作了无数光沫,纠缠着,扭曲着,将二人包裹了进去。
道风止息的时候,溪畔已经空无一人。
唯有桃花屹立于梅枝之上,迎风颤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