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与叶逐流自然没有什么交集,是以二人在林花小道遇见的时候,倒是有些大眼瞪小眼的尴尬。
毕竟这个道人已经不是当初细雨大湖,乘舟而来的颇富有神秘感的大道之修。
而是一个被当众拧起了耳朵的小男人。
不过终究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最后还是叶逐流抬手掩唇咳嗽了两声,而后转身看向林道之外的暮色斜阳,笑着说道:“今日暮色确实不错。”
南岛有些默然无语地站在那里,不过也明白叶逐流的意思,很是真诚地点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的。”
叶逐流顺理成章地转回头,看着林道上执伞而立的少年,缓缓说道:“与你春雪师姐叙完旧了?”
南岛点了点头。
二人似乎又有些无话可说了。
其实此时叶逐流只要微微一笑,而后与少年擦肩而过便可以。
只是。
只是二人大概心知肚明,去了那样一座小屋之中大概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所以叶逐流才会长久地徘徊在这里。
这个道人的神色倒是慢慢的又愁苦了起来,犹豫了许久,才轻声问道:“她心情怎么样?”
南岛认真的想了想。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南岛神色古怪地看了叶逐流许久,才继续说道:“不过在我离开的时候,师姐正在找着一个很大的搓衣板。”
叶逐流默然无语,在林道上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看着暮色,很是唏嘘地说道:“我知道了,多谢师弟提醒,尤春山他们已经在缺一门中,机括之心之事,需要等到门中仔细看完图纸之后,才能确定能否继续,你可以先去白月之镜中找他们。”
南岛点了点头,说道:“好。”
只是少年撑着伞走了过去,又停了下来,看着很是愁苦的坐在那里的叶逐流,犹豫了少许,说道:“师兄莫非今晚要在这里坐一晚?”
叶逐流叹息着说道:“如果真的在这里坐一晚,那才是坏事了。”
这个道人说着,却也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一拍大腿,毅然决然地站了起来。
“非赴死不敢往,非赴死不敢来。师弟,我走了。”
少年怔怔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为什么叶逐流会突然有了一种这样慷慨的情绪。
但道人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转身向林道尽头的暮色里走去。
就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想了许久,少年也没有想明白,于是没有再纠结,转身向着白月之镜而去。
......
尤春山与余朝云正在那处满是清冷幽光白月之镜内部的那些崖道上走着。
四处都是那种滴漏的水声,像极了一场绵长而悠远的细雨的声音一样。
余朝云走着走着,却又有些好奇起来,转头看着尤春山,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说叶前辈为什么突然走得那么急?就像家里着火了一样?”
尤春山坐在轮椅里托腮沉思少许,而后很是笃定地说道:“我猜前辈肯定是没有洗完衣服就跑出来了。”
“.....”
余朝云大概不能理解为什么尤春山老是关注洗衣服这件事。
洗衣服当然是天底下最大的大事。
不过尤春山也没有解释什么,二人穿过了崖道,在前方的崖间小屋前停了下来。
图纸已经交给了缺一门,叶逐流自然也给三人安排了住所,便是这一片崖间小屋。
尤春山倒也不急着进去休息,停在崖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神色又有些忧虑起来,四处张望着。
余朝云抱着剑匣,古怪地看着尤春山。
“你在看什么?”
尤春山轻声说道:“你说那个山河观的李石,会不会一路追到这里来?”
余朝云沉默了下来,过了少许,才轻声说道:“毕竟这里是缺一门的地方,李石再如何大胆,也不至于来这里吧。”
尤春山惆怅地说道:“他都敢去槐都,为什么不敢来缺一门?”
“也许确实不敢。”
这一句话自然不是余朝云说的。
而是在后来才进入了白月之镜,终于走到了这里的南岛说地。
二人回头看着那个执伞而来的少年师叔,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南岛神色凝重站在那里,抬头循着那些幽冷的细雨光泽,向着白月之镜的那些万千断崖与滴漏的最上端看去,轻声说道:“白月之镜的最上端,有一个人。”
少年低下头来,反手自身后拔出了那柄鹦鹉洲,流水一般的剑身之上,此时却是有着诸多雪屑凝结。
这些细雪,自然不是因为南岛自己的剑意带来的。
而是神海之中,某一道近乎被遗忘的剑意。
那是最初,劈开了他谷神的那道剑意。
若是尤春山与余朝云二人可以看见少年神海之中的景象,大概身上早已经满是剑痕。
那样一道本来安静的悬浮在神海桃花之上的剑意,此刻却是在散发着极为凌冽的寒意。
倘若不是那一本大道古卷镇压在上面,大概此时已经破海而出,落向白月之镜之上。
这样一种异动,是从少年走在悬阶之上,突然抬头看向暮色里的白月之镜顶端,看见了那样一个盘坐于上方的身影开始的。
尤春山有些不解地问道:“白月之镜上面,不是本来就有很多道人吗?他们好像在修着什么门?”
余朝云轻声说道:“难道那不是道人?”
南岛静静的看着鹦鹉洲上的细雪,甚至于因为神海之中的剑意异动,使得这样一个少年的脸色都有些苍白了起来。
一直过了许久,南岛才将剑收入鞘中,缓缓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我要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