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河抬头看向山中之城某处高处街头,看着那个站在那里的白衣书生,微微一笑,语调温和地说道:“因为陛下打算将山月城送给卿相院长。”
西门与竹溪有些不可置信地站在那里,一直过了许久,西门才轻声说道:“所以陛下确实做了对不起悬薜院的事?”
柳青河敛去了笑意,惆怅地叹息了一声。
“千真万确。”
二人沉默的站了很久,什么也没有再说,转身向着山火之外的人间而去。
......
随着柳青河的突然出现,这样一场短暂却也不无惨烈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尾声。
那些叛军与悬薜院修士停在了山月城以南,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些在这里固守了许久的剑修们缓缓的离开这座山中之城。
刘春风与方知秋已经来到了卿相身旁,刘春风沉默地站了许久,而后轻声说道:“我们还要继续往北而去吗?”
卿相握着酒壶,小口地喝着酒,平静地说道:“你觉得我们还能往前吗?”
刘春风虽然知道柳青河大概率不会出手,只是终究还是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对于他们这些悬薜院先生而言,大概确实也没有脸面再去理直气壮地说出这些东西来。
方知秋这个风物院先生倒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抬头看着在短暂的明亮之后,又向着暮色里坠陨下去的人间青山。
“今晚月色应该不错。”
方知秋这样一句话很是突然。
只是当卿相与刘春风抬起头来,看见了东面的那一轮轮廓已经很是鲜明的白月的时候,却也觉得理所当然。
七月中旬的山月城,当然是可以看见极为皎洁的月色的。
“但让人遗憾的是,这样的月色之下,我们却做了一些并不美好,也毫无用处的事情。”
方知秋继续说道,抬手握住了腰间的那一截指骨,长长的叹息着。
卿相沉默了很久,轻声说道:“遗憾当然是不可避免的,就像青师当年,一直想要在黄粱考取功名,却无果而终一般。”
三人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默默地看着那个暮色里走来的天狱之主。
一直过了许久,卿相才轻声说道:“你们走吧。”
刘春风沉默少许,缓缓说道:“都走到这里了,还走什么?哪怕我们真的从这个故事里苟活了下来,世人也不会夸赞我们迷途知返。”
卿相平静地说道:“要看月色,自然各看各的,我喜欢独自饮酒。”
刘春风此时倒是明白了卿相的意思,看着那个正在向着这里而来的柳青河,没有再说什么,与方知秋在长街之上缓缓而去。
柳青河穿过了那些街巷走上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只剩下了卿相一人,还有半壶酒。
这个天狱之主很是唏嘘地在那处街头停了下来,而后回头看着西面的落日,与一片残红的人间。
“陛下虽然一直没有提及与青悬薜臂骨有关的东西.....”
这个天狱之主开门见山地说着。
“但是你应该也知道,像陛下这样的人,闭口不谈,自然也是代表了一种愧疚。”
卿相平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柳青河说道:“然后呢?”
柳青河微微一笑,说道:“所以陛下决定将山月城,包括这些青山,全部送给你,”
卿相长久地看着柳青河,一直过了许久,才缓缓说道:“从岭南至流云山脉之间的一切?”
柳青河轻声说道:“从岭南至流云山脉之间的一切。但是.....”
这个槐都大猿平静地说道:“但是青悬薜的臂骨,他不可能还给悬薜院。你应该很清楚,那样一个东西,可以给世人带来什么。”
卿相当然很清楚。
那样一个千年前的天命之人,能够让青衣之剑自行认主,让大道原本甘心去被垫桌脚,哪怕已经死去千年,依旧可以有着极大的用处。
譬如方知秋手里的指骨。
卿相冷笑一声,说道:“倘若是在故事的一开始,陛下便愿意这样做,人间又何至于此?”
柳青河平静地说道:“陛下不是你我,世人都知道,卿相是个闲人,柳青河是个闲人,但陛下不是闲人,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你有诉求,完全可以一纸文书送往槐都,而不是将整个南方,陷入血与火之中。”
这个天狱之主很是遗憾地看着面前的书生。
“你看,事情走到了这里,谁来了,都没有办法扭转了。”
卿相深深地看着柳青河,目光落向人间北方,可惜哪怕是卿相,也没有能够看见在那些北方的青山之中,看见什么大军的痕迹。
柳青河微微一笑,说道:“槐都来了数十万兵甲,只是大概现在依旧在东海与流云剑宗的剑道之线上。”
或许是担心这个白衣卿相不能理解。柳青河又追加了一句。
“他们不是为了山月城的事来的,所以走得慢了一些。”
卿相沉默了很久,看着柳青河缓缓说道:“所以槐都来了什么?”
柳青河很是唏嘘地站在那里,看向人间,轻声说道:“大羿之弓,十三架大羿之弓和十三个锚点机括师。”
槐都大猿回头看着白衣书生。
“陛下决定用山月城,为你卿相和悬薜院陪葬。”
这大概便是大羿之弓开路的事,开的不是通往山月城的路,而是通往大泽彼岸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