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那他又如何不是与我有缘呢?”
赵高兴很是惊诧地站在那里,似乎有些听不明白这样一句话。
白衣和尚倒是微微笑着。
“这当然是可以的。”
明蜉蝣的双手缩入袖中,却并未带来什么令人惊骇的南巫北巫上冥下冥之术,只是一条残损的巫河自体内涌了出来,穿破风雪,停在了少年的身前。
“当初我遇见过一个前辈,他说要你要给予世人种子,才能让田地里长出压过稗子的稻子。”
明蜉蝣默默地看着那样一条残破的巫河,轻声说着,又沉默了许久,最后一挥手,那样一条巫河向着少年而去,最后悬停在了少年身前。
“现在,我给你种子。”
那样一条巫河,随着这样一句话语落在风雪里,倏忽之间便没入了少年的身体。
而随着巫河离体,那样一个南楚灵巫大概也确实很难在这样的一片风雪之地继续撑下去,整个人的面色瞬间苍白了下来,惹得那些血色更加鲜艳。
赵高兴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在自己身体里消失无踪的巫河,又抬起头来看着那个山隘之上摇摇欲坠的南楚灵巫,轻声问道:“你是谁?”
明蜉蝣站在风雪山崖之上,很是唏嘘地说道:“明蜉蝣,黄粱首恶,明蜉蝣。”
赵高兴骤然睁大了眼睛。
哪怕他知道白衣和尚叫做蕉鹿大师,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惊讶之色,毕竟这样一个风雪之地的和尚,对于世人而言,确实是陌生的。
只是明蜉蝣不是。
就像他自己曾经所说的那样,他是黄粱灵巫之上神鬼之下的第一人。
在巫鬼道之上,没有人能够比这样一个南拓巫师更强。
赵高兴又如何会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人的名字呢?
只是他大概没有想过,这个看起来被人打得要死不活的人,便是明蜉蝣。
明蜉蝣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会被打成这样,这大概是与少年极为遥远的故事。
或许也是不会有多少关系的故事。
赵高兴怔怔地看着上面的那个灵巫,后者似乎确实已经后继无力,在送出了巫河之后,便被风雪吹得摇摇晃晃,残存的生命像是一张轻薄的纸张一般。
于是坠落山崖而去,埋在了风雪国度之中。
赵高兴沉默地看了很久,而后看向了那个一直站在前方一言不发的白衣和尚,直到明蜉蝣坠崖而死,他才低头轻唱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少年看着和尚,轻声问道:“是大师打死的他?”
白衣和尚转回头诚恳地说道:“是的。”
少年并没有再说什么。
白衣和尚缓缓说道:“你不好奇为什么?”
赵高兴叹息了一声,说道:“不好奇,因为我知道他不是好人——黄粱的很多人都知道。”
从当初大泽风起,无数南楚巫奔赴泽边的时候。
人间便知道了。
......
在观里如果站得高一些,眼神好一些,其实是能够看见那种在西面天空之下,一些渐渐有了雪色的山头的。
这是和季节无关的东西。
哪怕是在春天,能够看见雪的时候,依旧可以看得见。
毕竟山河观便在槐安西面,鹿鸣也在槐安西面,那样一片风雪国度,或多或少,都会落入这样一处道观之中的道人们的视野。
但大概陈青山是没有见过的。
毕竟这样一个年轻道人,虽然修为高深,但眼神确实算不上有多好。
只是张梨子却是能够看见。
或许是少女心性的原因,陈青山走了之后,她便有些静不下心来修行了,在溪畔坐了许久之后,便偷偷地离开了那处观中小居,在山里四处乱逛着。
张梨子大概也是没有想到,会在这样一条偏僻小道的尽头,那个山腰亭子里,会看见了那个正在那里托着腮看着西方那片隐隐绰绰地带着雪顶的山峰的顾文之师叔。
这个山月城小姑娘最开始的吓了一跳,倒不是担心这个年轻师叔会是坏人,只是想起要是到时候师父回来了,师叔跑去找他告状,说自己不好好修行怎么办?
张梨子在灌木丛后张望了一阵,发现那个师叔好像并没有注意到自己,于是偷偷地转过身来,打算溜回到陈青山的观中小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