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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之中,大概也只有南岛在槐都逗留的时间更长一些。
尤春山和余朝云,都是在来了槐都之后,便匆匆去了天工司,所以大概那次余朝云受南岛所托,上来听听槐都风声的时候,突然看见那些裂开的南瓜一样的人间,才会有着那般的惊叹。
三个人都是没有什么钱的,所以最后南岛还是带着两人去了当初的那个面馆。
顾小二总觉得这三人有些眼熟,只是大概有些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了。
唯一印象深刻一些的,便是那个撑着伞背着剑的少年,少年模样并不出众,只是这般姿态,很难让人忘记。
应该是叫南岛吧。
顾小二其实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叫这个名字,如果祝从文在的话,一定会知道。
可惜那个书生去了国子监之后,就音讯全无了。
只是大概少年是叫做南岛,还是叫做北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就连丛刃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对于顾小二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自然更不用说这个坐在窗边的少年。
这个中年男人跑过来,问了三人要什么面之后,便匆匆进了后厨。
余朝云把尤春山从轮椅上搀扶了下来——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毕竟他只是坏了一条腿,又不是全身瘫痪了,先前在崖上的时候,还能拄着拐在那里看着仙气瞎溜达。
只不过因为尤春山过往喜欢平地摔的缘故,余朝云还是下意识地将他扶了下来。
尤春山坐在了南岛的对面,扭头看着一旁在那里整理着轮椅的余朝云,又转回头来,看着少年师叔,很是诚恳地说道:“其实想一想,走到了这里,也挺好的了,师叔,以前我能走能跳,但是谁也不知道,究竟会在哪一天,就突然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现在虽然少了一条腿,但是自然也算得上好事。再说了,无非便是不能做剑修的事而已,天下难道只有走剑修这一条路吗?”
天下当然不止是做剑修这一条路。
倘若这个年轻人未曾牵扯进某些故事里。
自然想做什么都可以。
南岛默默的看着尤春山,倒也没有说什么那个说着命运的老道人该怎么办。
毕竟对于少年而言,哪怕那是一个十三叠大修,终究也不过是命运里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
只是少年哪怕不说,尤春山自己也不可能真的便将这样一件事忽略了过去。
只是有些东西说出来并没有什么意义。
面端了过来要趁热吃才是有意义的。
提前准备了料子的面,来得确实很快。
余朝云还没有想好剑匣要不要取下来,面馆里的小二便已经将热腾腾的面端了上来。
东海那家面馆的面确实是很好的,只是那是遥远的。
三人坐在那里,都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各有心思地埋头吃着面。
余朝云与尤春山虽然在这里吃过面,但是大概也已经不记得了,自然没有什么可说的。
只是南岛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在那里擦着旁边桌子的顾小二,问了一句。
“祝从文不在了吗?”
书生与少年的交集其实也不算多。
只是终究在这样一个人间以北的都城里,能够见到了一些南衣城来的人,大概确实是能够有着一些慰藉的。
顾小二抬起头来,看着窗边的伞下少年许久,又重新低下头去,笑着说道:“他去国子监了,日后大概很难回来这处面馆了,毕竟坐在小馆子里吃面这样的事,可能有些不体面。”
南岛其实有些听不明白顾小二说的那些东西,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少年也确实不是什么多话的人。
三人坐在那里吃完了面,少年付了钱结了账,又一同站在了槐都的悬街之上。
街头人来人往,有向下踩着台阶,去往下层街巷的,也有向上而去,去到高层楼台的。
尤春山很是惊叹地站在那里。
天工司属于槐都,只是槐都当然不是那样一个总是被一些水汽弥漫遮掩的地方。
它首先是人间的槐都。
三人有些无事可做,于是便顺着那些熙熙攘攘的人流,在街巷里随意地穿行着散着步。
在走到斜月台附近的悬街的时候,坐在轮椅里的尤春山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着南岛问道:“师叔,我记得那次来的时候,这上面不是有着很多剑修的吗?怎么现在都不见了?”
南岛抬头越过伞沿,静静地看了那样一处在白昼时分尚未升到槐都顶端的宽阔平台许久,里面确实很是寂寥,既没有月色,也没有剑修,只有一些孩童在里面跑着玩耍着。
事实上,这样一个问题,不止是尤春山会好奇,人间诸多世人也会好奇。
人间剑宗匆匆而来,最后与巳午妖府的故事一同沉寂下来了。
世人不免猜测他们落得了与巳午妖府一样的下场。
当尤春山这样问着的时候,身旁其实有着不少的路人在侧目看着三人。
伞下剑修,轮椅上的年轻人,背着剑匣的道修少女,这样的组合,无论走到那里,都不会有人觉得他们只是普通的世人而已。
所以或许也确实有些好奇是否会在这样一个被叫做师叔的少年口中听到一些答案。
南岛当然知道。
只是当他发现世人并不知道的时候,便意识到大概有些东西,是不能说的。
所以他想着那日那个帝王与自己说过的大漠之事,却也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尤春山显然有些遗憾,叹息了一声,说道:“好吧,其实当初刚来槐都的时候,抬眼看见那些坐在台子里的剑修,倒是想过,到时候要是病治好了,就去找个有眼缘的拜师学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