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神女大惊之后呢

神女大概确实已经死了。

只是这是与人间无关的故事。

丛刃何德何能能够斩杀神女呢?

柳青河当然只是当做一些市井闲言来听的。

这个天狱之主一路穿过了槐都高高低低的街巷,如同翻山越岭一般走去了皇宫那边。

做了千年人间共主的妖帝神河正立于宫中那样一处圣明池边,看着六月末尾的那些槐叶穿过宫道附近的亭子而来,飘落于其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圣明池,这是槐都之中一处历史极为古老悠远的池子。

当年大道初生千年,槐帝曾于槐都设天下问道之宴,地点便是在圣明池周边。

彼时虽然青衣已然人间无敌数十年,但是天下第一的名头,依旧在函谷观的头上,磨剑崖真正力压函谷观,是在青衣拔剑破天而去,白衣登崖杀尽八百道门之后的事。

只是当年磨剑崖,却也已经颇有孤傲之意,连函谷观都会给槐帝一个面子,让北顾那些人前来赴宴,只有磨剑崖说着狗屎之类的话语,对此事视若罔闻。

当初那样一句不欺人间年少的总结之语,便是在槐帝之宴之时,圣明池的某个亭中,尚且二十五岁的陈云溪所说出的。

这大约便是人间岁月的浩瀚之处。

哪怕千年万年,总有些故事的尾声,依旧穿过了漫长的岁月,在物是人非的旧地,散发着寥寥余音。

陈云溪当然说着那样一句话的时候,是否会想到在很多年后,自己会变成槐帝那般一意孤行的人呢?

他是在欺着人间年少了。

神河静静地站在那里,好像陷入了漫长的沉思,在圣明池边,当然不止是陈云溪的故事。

这位帝王得到槐安帝权,便是在池边,彼时李阿三于高崖坠亡,妖族南来,槐安群龙无首,而数年之后,这样一个人间大妖,平静地走入了槐都,穿过彼时尚且低矮的人间。

这帝位,李阿三都能做得,自然没有理由他神河做不得。

于是那样一个因为李阿三的疑心而被驱逐而去的礼部尚书,在数十年后,有一个弟子走入了槐都,将槐都镇压下来,坐上了那样一个帝位。

或许是因为彼时年轻,更为景仰那样一个只要人间不要人烟的通冥之帝的原因,神河便是在这处槐帝设宴的圣明池边穿上的帝袍,一如姗姗来迟的赴宴之人一般。

神河默默地看了许久,却是骤然很是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身后有簌簌的,像是踩着碎石小道上那些落叶的声音而来。

柳青河微微笑着出现在了神河身旁,说道:“陛下今日何故叹气?”

神河负手立于池边,缓缓说道:“千秋已过,然而关于槐帝与后帝二人的功过是非,依旧没人能够说得清楚,身为帝王,自然难免感慨。”

柳青河倒也是收敛了一些神色,静静地看向眼前那样一处弥漫着一些水雾的圣明池——上善若水,雾泽人间。这般异象,便是古时候称之为圣明池的原因。

但其实后来道圣对此有过阐述之语,大概便是池下构造有些特殊的原因。

只是这样的东西,大概没有哪位帝王会选择与世人诉说。

“哪怕是一个世人,百年岁月,都是有着难以说清的是非,更何况帝王呢?”

柳青河看了许久,很是平静地说着,大概有着一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味了。

又或许他确实不在意这些东西。

身为天狱之主,早已被人间非议了千万回,世人如何看,确实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神河并没有再说什么,仿佛方才感叹的那个帝王,只是世人的一眼错觉一般。

人间当然并没有清冷的冰山一般的女子,便不可热忱如晚霞的说法。

哪怕先前柳青河在街头听见的,将丛刃说得孤傲,将神女说得清冷漠然,虽然其实并不符合那两人的风格,只是那样的两个人,又何尝不曾有过这样的神态呢?

手握人间的沉静的陛下当然也是可以叹息的。

二人静静地在池边站了许久,而后却是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了那片天穹。

“南柯镇的事有结果了?”

神河平静地说道。

看着天上天,说着人间人,大概历来便是世人常有的姿态。

柳青河站在那里,缓缓点了点头,说道:“那个铁匠确实找不到了。”

神河眯起了眼睛,什么也没有说。

柳青河倒是轻声笑了起来。

“向我,非我,斩心我而忘我,于是登临天门,上天一窥究竟。不可否认,十二楼的故事确实很有诱惑力。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想上天。”

这个天狱之主,专职于猎杀十二楼之人的天狱之主,站在池边很是灿烂地笑着。

“虽然这样一句话未必真的便是讽刺之语——做了人类如果不想成仙,生在地上不想上天,那么人间便永远只会停在原地。只是那些人大概确实想不到,有些路,从始至终都是假的。”

神河抬头静静地看着那片天穹,身旁的黑色大猿微笑着说着。

“天上哪有什么白玉京呢?”

“只是疯子在雪夜里冻死前的幻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