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能握剑的尤春山

虽然说天下没有什么事是不可以的。

只是当余朝云背着天工司打造的剑匣坐在那处巷子的檐脊上,安安静静地喝着枸杞茶,低头便看见了那个坐在轮椅里被少年师叔推了过来的尤春山的时候,这依然让这个青天道少女沉默了很久。

一直到尤春山被南岛推着,停在了屋檐正下方的时候,余朝云才回过神来,从屋檐上跳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尤春山那条无力地搭着的腿,用了许久才问出来。

“你的病,没有治好吗?”

尤春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并没有什么忧伤的情绪,只是笑呵呵地说道:“没有,治好了,这是我自己从坡上摔下来摔断的。”

余朝云当然不是傻子,腿是不是摔断的,自然是可以看得出来的。这个青天道少女只是默默地看着尤春山。

尤春山大概也觉得这句话有些假,于是他想了想,又诚恳地撒着谎:“其实已经差不多治好了,只是白术大夫给我开的药有些副作用,暂时要坐在轮椅上一段时间。”

尤春山说着,眼睛亮了起来,很是开心地拍着南岛搭在轮椅背上的手。

“师叔你撒手,我让她看看这辆轮椅有多神奇。”

余朝云只是默默地想着,轮椅能有多神奇呢?

只是当南岛松开了手,安静地站在巷边,然后尤春山握住了在轮椅前方升起的一个小把手,扭来扭去扭来扭去这辆轮椅就自己动了起来的时候,这个青天道少女还是露出了一些不可思议的神色。

她当然知道天工司现而今正在研制着一种叫做混沌机的内燃产物。

只是显然尤春山的这辆轮椅与那些东西是没有关系的。

尤春山扭着把手,将轮椅往前面送了十来步,然后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余朝云说道:“这东西是司主大人给我的,他说叫做什么木牛流马。不过我觉得应该叫做木扭扭车才对。”

尤春山说着,将把手扭动的幅度变得更大了一些,而后从逼仄的巷子里掉头回来,停在了余朝云面前,看着这个比自家师叔大不了多少的青天道少女,笑呵呵地说道:“你看,是不是很神奇,只要扭啊扭啊,就可以动起来了。”

余朝云确实很是惊讶,看着这个木扭扭车许久,而后轻声说道:“确实很神奇,不过你的腿是什么回事?”

巷子里蓦然沉寂了下来。

少年惯例的只是撑着伞,安静地站在一旁,而尤春山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了,松开手来,默默地看着自己的那条腿。

背着剑匣的青天道少女便安静地站在那里。

一直过了许久,尤春山才叹息了一声,说道:“坏死了,治不好了。”

尤春山当初也想过,天工司的悬壶衙不是人间最好的医馆吗?应该能够治好的吧,只是后来他才明白了一个道理。

生命这样的东西,是很难逆转的。

花凋谢了就是凋谢了,哪怕再开,也不是原来的那朵了。

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怕再有一个容颜一模一样的,灵魂也是陌生的了。

所以自己的那条腿坏死了,哪怕是天工司,也没有办法让它重新活过来了。

余朝云很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大概对于这个少女而言,有些事情是想不通的,这个年轻人因为经常平地摔,所以来槐都治病,怎么治着治着,反倒是把腿治没了?

说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大概就是确实把平地摔的毛病治好了。

毕竟腿坏了,坐在轮椅上,怎么还能平地摔呢?

尤春山很是惆怅地看着余朝云,轻声说道:“其实我不是想骗你,只是想骗我自己而已。”

看破不说破,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余朝云骤然醒悟了过来,怔怔地看着这个东海年轻人,而后很是愧疚地说道:“抱歉,我.....没有想这么多。”

尤春山重新笑了起来,说道:“你要不要试试这个木扭扭车,可好玩了。”

男人或许有时候活来活去,确实活不出少年的样子。

余朝云犹豫了少许,也确实有些意动,于是点了点头,毕竟尤春山少年心性犯了,但余朝云本就是十七八岁的少女。

尤春山让南岛将自己扶了起来,让余朝云坐了上去。

青天道便是以机括之术起家的,只是随着当初分崩离析之事,那些机括之术都是被缺一门带走了,这也导致了这个少女在坐着木扭扭车的时候,倒是有着一种见到了新世界的感觉。

尤春山看着那个颤颤巍巍的扶着握把,将轮椅往前扭去的青天道少女,倒是在这个时候才看见了余朝云背后背着的那个亮银色的剑匣。

这个东海年轻人本想立刻问一问,只是看着余朝云那副眯着眼睛胆战心惊的样子,还是耐着性子等待了下来。

一直到余朝云也把扭扭车在巷子里开了一圈,有惊无险地在并不宽敞的巷子里折了回来,尤春山才看着偷偷抹着额头上的汗水的余朝云,很是疑惑地问道:“你后面背得是什么东西,琴匣吗?”

其实这有些明知故问了。

尤春山虽然不知道这样一个剑匣的由来,只是剑匣的镜面上下两端,那些雕刻的画面,却是很熟悉的,就是自己交给余朝云的那柄木剑上的东西。

余朝云大概这才想起了这件事,眼眸亮了起来,从扭扭车上跳了下来,拉着尤春山坐到了轮椅上,而后把身后的那个剑匣取了下来,摆在尤春山膝头,在轮椅前蹲了下来,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这是前段日子,我让天工司的人帮忙给你铸造的一柄剑......”

便是南岛也是挑了挑眉,他这些日子并没有去院中,是以确实不知道天工衙的人已经帮余朝云弄好了这柄剑了。

尤春山很是惊讶地看着膝头的剑匣,抬起手来,就要摸索上去,只是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却又缩了回来,用力地在衣裳上擦了擦,毕竟这个剑匣看起来太精致了,这让尤春山下意识地想要擦干净手。

余朝云倒也没有觉得奇怪,毕竟哪怕是自己,哪怕是自己这样的道人,在第一次看见这个剑匣的时候,都觉得很是惊艳,更不用说这个拿着木剑,都想要当剑修的东海年轻人了。

尤春山一直擦了好几遍手,又举起来就着穹壁之下的光芒反复看了很久,这个东海年轻人才小心翼翼地摸了上去,只是尤春山摸了许久,却是一直没有摸到怎么打开这个剑匣。

余朝云伸出手去,指了指剑匣侧面的小机关。

“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