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要是能重来

被撕碎的疼痛究竟是什么样的?

被灼烧的疼痛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个道人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想着,师兄一定会很高兴的。

人生已经是哭着来的了。

如果还是哭着走的,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

陈云溪安静地坐在那样一个细雪大湖边。

人间有时哭声遍地,有时却也笑得很是灿烂,也有人低着头,任由那些石头砸落在自己的额头之上,发出生命的最后的碰撞的声响。

“你又是何苦呢,寒蝉。”

陈云溪默默地看着那样一处高楼里被一个少年用石碑硬生生地砸死的那个流云剑修。

那样一个剑修,当然有着千万种生路。

身为大道四叠之修,哪怕饮下了足够多的冥河之水,又何至于便这样死在那样一片异国他乡?

只是寒蝉便这样安静地坐在那里,握紧了那柄代表着自己的身份的剑,至死未休。

哪怕是陈云溪,哪怕他便坐在这样一处天门之后的大湖畔,看着那样一处人间里的所有故事。

这个剑修也未曾想过这个夜雨崖的弟子便这样死在了那里。

他当然不是无情的人,他有时候愤怒于程露的不敢拔剑,有时也愤怒于寒蝉的太敢拔剑。

甚至那样一剑,他还点燃了神海,只为了让那一个青天道的道人看一眼大道的模样。

但大道有什么看的呢?

不过一生风雪,满怀孤寂而已。

世人见大道,无非出门见山而已。

山不减分毫,人徒增愁苦。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是浪漫,但更多的,无非愚蠢而已。

圣人终生未言,不就是希望世人能够安稳地活在人间吗?

陈云溪坐在大湖畔,满头白发胜雪,止不住地叹息着。

见山知水出关,闻风观雨踏雪寻梅,于是登楼窥人间,直至道海叠浪欲与天公试比高。

但说来说去,不过徒然二字,不过纸上苍生而已。

陈云溪喟然长叹一声,抬手撑着身下的雪湖之岸,站了起来。

“纵使文章惊海内,纸上苍生而已。师兄,你觉得对吗?”

这个白发剑修默默地抬头看向那样两道剑痕而去的更高的人间天穹,一直看了许久,转回身来,缓缓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只是便在那一刻,他好像听见了身后传来了一些很是窸窣的声音。

像是有人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走在那片湖畔雪地之中一般。

陈云溪浑身僵硬地停在了那里,这样一个已然人间无敌的剑修,在这一刻,却是连头都不敢回,只是一头白发被风吹得很是纷乱地飞着。

“对的。”

身后那人轻声说道。

陈云溪在那一刹那,很是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转回身去。

转回身去。

一袭黑裙握着一柄被斩碎的残破的伞,面色苍白地站在湖畔,唇角与心口都在不停地淌着殷红的血液,在这样一片满是细雪的大湖之中,色调明艳到令人目眩。

“师......兄呢?”

陈云溪面色在那一刻瞬间煞白,唇齿颤抖着,用了许久,才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瑶姬并未说话,只是向前伸出了一只素白的手,像是一朵幽山之花一般缓缓绽放。

里面是一个神鬼的魂灵。

古楚执掌生死权柄的鬼神,大司命。

人间当然不止是师兄与师兄之间有着差距。

神鬼亦然。

身为执掌生死权柄的鬼神,大司命自然要比山鬼,比巫山神女这样的人间之神更为强大。

那样一个神鬼的魂灵,已经虚弱到几乎不可见,像是一团氤氲的雾气,随时都可能散去一般。

陈云溪在看见那样一个神鬼的神魂的时候,便已经明白了许多东西。

丛刃当初说过,举头三尺,便是命运。

哪怕他是陈云溪,哪怕他道海十五叠,只是终究,这样一个神女的心思,不是他能够窥见的。

世人只能听见她所争论的,看见她所表现的。

只是这样一个神女究竟在想着什么,人间没有人能够猜得到。

那是所有人三尺之外的东西。

陈云溪怔怔地看着那一抹几乎被青莲斩碎的大司命的神魂,用了许久,才终于说得出话来。

“原来当初,神女大人从未将大司命的神魂赠予世人。”

陈云溪当然知道谢朝雨牵着某个承载着大司命魂灵的小道童走遍了人间的事。

只是眼前的这一幕,却无比残忍的摧毁了这个剑修的认知。

瑶姬松开手,任由大司命的最后一缕神魂逸散在风雪之中,轻声说道:“我当然送给了她,只是我从未说过,那便是大司命魂灵的全部。”

倘若世人对于冥河之中的某个故事,对于黄粱之中的某个道人的故事有着更多的了解。

他们也许会更清楚一些。

瑶姬当然一直都手握着这样一个古楚生死之神的神魂,才能够将那样一个已经陷入了冥河涡流之中的道人硬生生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