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最大的恐惧,自然是未知。
只是天下最大的勇敢,当然是鲁莽。
少年抬起头,很是认真的说道:“如果有问题,我会第一时间离开那里。”
向来和气的宋应新在这个问题上却是不愿让步,甚至连谈判的想法都没有,背对着少年挥着手而去。
“天工司不可能答应这个要求。”
宋应新很是平静地说着,只是走了很远,却也没有听见那样一个少年的声响了,皱了皱眉头,回过头来,才发现南岛正撑着伞向着槐都之上而去。
这显然让这个天工司司主有些不解。
“你去做什么?”
南岛平静地说道:“我去狱主或者陛下。”
宋应新皱了皱眉头,看着少年的背影说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去看看?”
南岛停了下来,低头看向那样一处仙气流溢的断崖,过了许久,轻声说道:“因为我觉得他很可怜。”
或许这样一句话往深层而言,是少年觉得自己很可怜。
所以当初在东海剑崖溪畔的时候,少年才决定帮一帮他。
帮人当然要帮到底的。
哪怕是神河的律法之中,都对此做过阐释。
你可以见死不救。
但是救到一半不救了,那就是谋杀。
我已经谋杀了岭南了。
少年很是认真的想着。
当然不能再谋杀那样一个东海倒霉蛋。
宋应新沉默了少许,而后轻声说道:“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
或许是少年那一句话,或许是少年打算去找神河或者柳青河的举动,总之这让宋应新有些松了口。
南岛转回身来,从衣角上撕了一块,将那柄伞在手中缠紧,很是诚恳地说道:“我绝对不会松开这柄伞。”
宋应新叹息了一声,挥了挥手,说道:“去吧。”
少年很是真诚地向着这个中年男人行了一礼。
“多谢司主。”
少年向着那边而去。
宋应新在那里站了许久,而后唤来了一个吏人。
“去将柳大人请来天工司坐坐。”
“是。”
......
卿相正在那样一座寂寥古城的桥上喝着酒。
那个模仿着鼠鼠游荡在南衣河上的剑宗桃妖丛心便在不远处。
二人都是在看着那些流溢于这样一座古城之上的神力。
“我每隔一百年,从剑宗里向着南衣城里看来的时候,都会觉得人间变化是很大的。”
丛心坐在舟边,踩着水,低下头来,轻声说着。
“莫非神女大人隔了两千年,都觉得人间还是当年的模样?”
卿相喝了一口酒,站在南衣河上那些令人心生寂寥的风里,缓缓说道:“当然没有,神女大人曾经说过人间的变化确实是很大的,只是她觉得这是徒然的,没有任何意义的。”
“为何徒然?”
“她未曾明言。”
丛心没有继续问下去,低下头来,看着舟边暮色漾漾,就像一张皱巴巴的橘子皮一样。
卿相依旧是在自顾自的喝着酒。
整个南衣城,都沐浴在了那种极为浩瀚的神光之中,
自南至北,莫不如是。
大河沿岸,在那种极为浓郁的冥河之力的催化之下,却是生出了许多黝黑的花朵来。
卿相的目光缓缓落在了一株已经开到了桥上的黑色之花上,看了许久,而后将它摘了下来,捏在手中端详着,轻声说道:“鬼脸花开,死人复生。这样的一幕,倘若放在一千多年前,人间少不得又要多上许多传闻。”
丛心转头看向了那个一袭白衣却握着一枝黑色之花的书生,目光移向了那些长街之上,在那些冥河之花缓缓绽放的街巷之间,有着一些依旧留在了南衣城中的世人正在那里惊惶的张望着。
“放到现在,也是一样的。”
丛心收回了目光,没有再去看那些受惊而去的人们,抬头看向那些倾洒着冥河之力的高山大河。
冥河的尾巴便在南衣城之外。
或许也正是因此,当年道圣才会来到这片大泽附近的古城之中,去看着那些覆满人间的黑色之花。
这个剑宗园林里的那一株桃树化身而来的女子,静静地坐在舟头,轻声说着。
“倘若我们未曾知晓神女之事,同样也会惊异于这些景象,从而产生诸多古怪的猜想。”
卿相或许亦是认同丛心的这些话,并未说什么,只是长久的看着南衣城的街巷。
那些黑色之花蔓延的速度是极为迅速的。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在某个渴死的鱼一样的石板豁口里探出了一枝花茎,而后生出了一个花苞,最后张开了那些令人如见夜色的花瓣,在风里摇落着花粉,又迅速的枯萎,将那些细小的种子洒满长街。
最后就像起了一场黑色的大火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