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看了许久,却是突然看向身旁的剑修,问了一个问题。
“山月还能守多久?”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战争场面的小少年,自然心中渐生绝望。
与这里相比,当初云绝镇的妖族战事,倒平和的如同唇齿之间的言语而已。
那个剑修听到这里,倒是沉默了下来。
世人固然听闻山月据守青山,将南方战事北去的步伐拖了下来,只是大概也只有他们这些位于战事之中的人才清楚,在这之间的巨大压力。
“要看人间与槐都,是否还会有驰援....”
这名剑修沉思少许,正打算与小少年说一说,只是说到了一半的时候,他便神色一变,匆匆探身向前一抓。
可惜大约腿脚受伤——那是被某道落向了城头的剑光带来的。
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少年的身影,便这样干脆的在这个南方小剑宗的剑修眼前跳下了那些壁垒而去。
那名剑修愣了一愣,而后匆匆趴在了壁垒边缘,向着下方看去。
知水境的岭南小剑修一路向下滚落了下去,好在终究不是世人,否则自那样一处极高的壁垒之上纵身跃下,无异于自寻死路。
只是纵使有着剑意护体,也有着剑风减缓下降的速度,那个小少年依旧将自己摔的眼冒金星,手脚之上满是血痕,额头也摔破了,看起来很是凄惨的模样。
陆小二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来之前吃得太多了。
假如自己瘦一些,或许砸得就不会这么痛?
小少年挣扎着爬了起来,抬头向着那片山月壁垒看去,那个剑修正在那里向下张望着,很是愤怒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在说着些什么,只是战场里的声音过于浩大,陆小二并没有能够听清他在说着什么。
陆小二叹息了一声,轻声说了一声抱歉。
他知道自己做这样的事,那样一个剑修日后肯定会受到责罚。
只是.....
陆小二什么也没有再想,站在壁垒之下,看着那些青山之间,满是鲜红之色,堆积着无数尸体的山岭小道,从身后拔出了剑,沉默的向前而去。
那名南方小剑宗的剑修怔怔的站在壁垒之上看着那个好似决然的离开的小少年。
他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做什么,岭南这样一个身份,固然能够给他带来许多向着南方而去的理由。
但不论是哪一种,这个剑修都无法理解。
在这样一场战争里,一个十二岁的知水境剑修,如何能够活得下来?
那个剑修蓦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除非小少年本就心存赴死之志。
他在城头上沉默了下来,犹豫了少许,身后之剑同样出鞘而来,只是握在手中,虽然是成道境,但是他也没有身化剑光去追及那个少年,毕竟剑光过于张扬,一旦身化剑光出现在战场上空,瞬息之间便会被人打落下来。
只是还未等到他也跟着跳下去,身后却是有人攀住了他的肩膀。
“我来吧。”
那个剑修错愕的转回身去,看见了那个背着断刀的年轻人。
“西门大人?”
西门并未多说什么,哪怕这个道修已经八境,都是未曾敢在人间张扬的落入战场,毕竟悬薜院中不乏上境之修。
这个背着断刀的年轻人,诚诚恳恳的,如同小少年一样,纵身跳下了那处壁垒。
......
悬薜院意味着什么。
这大概向来是一个众说纷纭的问题。
只是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样一处以文化之天下,无所不教的书院,在千年以来,却是已经成为黄粱极为强大的高层战力,与丛冉剑渊,以及南楚巫,共同构成了黄粱的非世俗力量体系。
他们修道也修巫鬼,修剑却也做着与天工司类似的研究。
那个叫做方知秋的书生已经来到了岭南以北,与诸多道人剑修一同出现在了战场后方。
对于方知秋的到来,不止是云胡不知不能理解,便是刘春风也不能理解。
他一直以为这个风物院先生已经回到了谣风祖院,却未曾想过他会一路跨越大泽而来,出现在这片山月岭南的战线之中。
“方院长这样的人如果死在了槐安,大概我们都会是悬薜院的罪人。”
那个假都悬薜院的春风院长很是惆怅的看着正在凤栖岭某处山崖之上远眺着战场的方知秋。
方知秋回头看了一眼刘春风,虽然二人一者是谣风之人,一者是假都之人,只是在黄粱宫城之变中,倒也有过不少的交集,自然谈不上陌生。
这个风物院先生笑了笑,说道:“如何说?”
刘春风轻声说道:“人间的趋势正在倾向一种新的境地,往后人间,或许便是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从天工司的崛起便能够看得出来,先生乃文院之人,日后自然是悬薜院中坚之才。只是却来了这样一片战场之中,我们自然会心生惭愧。”
方知秋摩挲着腰间所悬的那一截指骨,倒是平静的说道:“文院之事,自然倚仗诸多先生,不止是知秋一人之事。而天下之事,知秋却是责无旁贷,孰取孰舍,自然一目了然。”
二人言谈之间,却是有山月之中的剑光而来,便擦着方知秋的衣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