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月很是感叹的说着。
寒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丑陋的道人,轻声说道:“当他发现宫中的这位王上,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位王上的时候,自然会开始滋生着失望的情绪。”
这个剑修说着,却是笑了起来,看着那个被近侍带走的,正在宫道上远去的少年。
“他觉得他是清醒的。”
只是寒蝉说着,却是沉默了下来,眯着眼睛看了许久,而后淡淡的说道:“他或许确实是清醒的。”
柳三月挑了挑眉,说道:“这是为何?”
寒蝉平静的说道:“从一开始的时候,这个少年便没有过问过那些越过大泽而去的巫甲之事,当初他第一次入宫,问得是赵高兴的事,虽然谈及过用兵之事,但大约也是存了一些谏言之意。”
柳三月似乎明白了什么,轻声说道:“所以少年屡次谏言,无非便是清醒地认知着自己的身份,行着左史言官之事,是为劝进。”
寒蝉凭栏淡淡地笑着。
“只是后来他发现自己好像劝错人了。”
当在那处宫墙之上,这个少年发现这位喝着槐安之酒的陛下,从未想过要将黄粱带上一个新的高度的时候。
这位来自流云剑宗的楚王什么都没有再说。
故事当然也只是这样的而已。
“巫甲已经开拔向丛冉境内。”
柳三月从怀中取出了一些文书,翻看着说道。
“只是现而今神女正在南衣城中,神力有所不及,大约会不如在大泽那边那般强势。”
寒蝉久不至楚王殿,自然许多东西都需要本无实职的三月尹去看。
只是大概也历来如此。
槐都门下侍中一人之下的原因,未必不是因为这位大妖与神河是极为亲近的。
柳三月想要将那些文书递给寒蝉,这个剑修只是轻声笑着,说道:“师弟以前是陛下的兵部侍郎,兵家之事如何,自然比我更懂,又何必给我?”
宁静那一句话或许确实是对的。
倘若是先前的寒蝉,哪怕真的看不明白,至少也会接过来看一看。
现而今的寒蝉,大概是装都懒得装一下了。
悬薜院北去,剑渊需要制衡妖族,整个黄粱,大约也极少有能威胁到这样一个南方帝王的存在。
柳三月轻声笑了笑,说道:“毕竟师兄才是楚王,而且身处高楼之上,总归是要做一做样子给世人看。”
寒蝉只是淡淡说道:“这样一个故事不会持续太久了,又何必继续做样子呢?”
柳三月挑眉看着寒蝉,不知道这个剑宗师兄是什么意思。
寒蝉平静的抬头看向人间天穹,看了许久,而后回头看向柳三月。
“师弟未曾感受到人间剑风吹过吗?”
这个形貌丑陋的道人收起了那些东西,走到了迎风楼边,认真的看了很久,而后轻声说道:“我神海空了许久了。”
这个道人体内,大概也只有那些维系着生命的神力。
寒蝉却是蓦然想起了什么,回头怔怔的看了柳三月许久。
柳三月神色古怪的看着寒蝉,不知道他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这个流云剑修蓦然伸手点在了柳三月眉心。
这样突然的一幕,自然令道人有些惊诧,只是哪怕柳三月神海未空,未入大道的他,自然也很难对寒蝉的这些动作有所反抗。
一指如剑,似乎有剑意正在迅速地穿梭在这个道人体内,直到接近了神海,才被那些来自瑶姬的神力尽数化解而去。
寒蝉收回手来,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静静地看着人间。
柳三月很是古怪的看着寒蝉。
“师兄这是在做什么?”
寒蝉沉默了许久,而后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从今日起,你便不是三月尹了。”
柳三月皱眉看向寒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剑修转头看向那样一处高悬于人间之上,被牵引向假都之外的神都之中的冥河。
“从现在开始,你前往槐安,去青天道之中找卜算子,或许一切还来得及。”
柳三月听着寒蝉这一句极为沉重的话语,不解地问道:“什么来得及?”
寒蝉平静的说道:“当然是来得及活下来。当初大泽之中,瑶姬曾经将大司命的魂灵送给了卜算子所带着的一个道童。”
柳三月很是惊诧地看着寒蝉,他虽然不知道为何寒蝉会知道这样一个故事,只是显然他不能明白寒蝉说起这样一件事的缘由。
直到寒蝉很是平静的从身旁拿起了自己的剑,拔了出来,横在眼前长久地仔细地看着。
那样一柄剑无风而轻鸣,不动而微颤。
就像寒蝉所说的那样,人间正有剑风吹着。
或许便是某个天上人正在醒来,于是那些睫毛轻颤着扑落向人间的风。
“神女大人自身难保了,柳三月。”
这个道人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怔怔地看着那个转过身来的剑修。
“当你体内的神女之力弥散,除非找到那个拥有大司命魂灵之人,否则谁也留不住你,师弟。”
只是随着寒蝉的那些话语渐渐说完,这个道人反倒是从先前的惊诧之中平静了下来。
柳三月站在迎风楼边安静的看了很久,而后微微笑着说道:“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