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那里笑着,被他们关门了的面馆却是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面馆里瞬间鸦雀无声。
一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顾小二,这个老大哥,借着酒劲跑去开了门。
本以为是后知后觉的掌柜终于跑来找这一群无法无天的小二们算账了,结果顾小二在看见那个一身奇怪的衣袍的女子的时候,还是有些茫然,打了个酒嗝问道:“您找谁?”
那个虽然衣袍古怪,但是气度不凡的女子很是平静地问道:“祝从文从大理寺回来了吗?”
祝从文至此也看见了那个站在店门口的女子,神色里显然有些震惊。
他虽然也不认识那个女子,只是他认得那个女子身上的衣袍。
那一身纹饰繁复古老的衣袍,正是黄粱巫鬼道之人的灵巫之袍。
哪怕书生没有去过黄粱,也没有见过黄粱灵巫之人,只是终究这是个悬薜院学子,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而在槐都之中,大约也只有一个这样的灵巫。
那便是槐都国子监祭酒,闻人怀归。
书生虽然不知道这位大人为何会突然来此,但还是匆匆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很是端正地行了一礼。
“悬薜院学子,见过祭酒大人。”
书生这句话一出,一众本来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小二瞬间傻了眼,顾小二的酒都清醒了几分,很是庆幸自己方才依旧秉承着习惯,说的是您而不是你。
闻人怀归站在门口看了书生很久,而后向着一旁伸出手去——一众人这才发现外面却是还有着另外的国子监吏人在侧,手中捧着一些衣物与腰牌之类的东西。
那人将那些东西交给了闻人怀归,这位来自白河悬薜院的,算得上是祝从文学姐的祭酒大人,拿着那些衣物,缓缓说道:“三日之内,记得来国子监入学登记。”
这是一句极为简短的话,只是这个书生却是在那里愣了许久,而后才在一旁很是惊喜的反应了过来的顾小二的推搡下,有些茫然地把那些东西接了过来。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书生犹自在发着呆,这自然是顾小二说的。
这个面馆小二一面连声说着,一面回头看向面馆里的旁人。
“你们快去把我藏的那坛好酒给大人拿过来。”
面馆里的小二终于也反应了过来,匆匆下了桌,去找顾小二的酒去了。
闻人怀归很是平静的站在那里,看着顾小二说道:“这本是应有之事,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而已,不必如此。”
顾小二很是认真的说道:“总归劳累大人跑了这么一趟,您收下我们也好安心一些。”
闻人怀归静静的看了顾小二少许,而后点了点头,说道:“好。”
顾小二珍藏的酒被取了过来,虽然不是什么很名贵的东西,只是终究是这名小二的一番心意,那名国子监吏人接过了那坛酒,闻人怀归看着挤在门口喜笑颜开的众人,倒也是微微笑笑,又看向祝从文说道:“切记不要误了时间。”
祝从文至此才回过神来,看着转身便要走的闻人怀归,却是突然问道:“祭酒大人,侍中......”
闻人怀归在那里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祝从文许久,而后平静地说道:“那些事天狱查明了与你无关,日后还是不要过问了。”
顾小二连忙说着抱歉,而后拉住了祝从文向着店内而去。
这个故事来得太过于突然,一众人再次回到了店里,依旧有些难以平静,看着那一叠国子监学子的衣裳,一众人就好像一片叶子被风吹起来了一样,有些飘飘然找不到落点。
一众人很是认真的把桌子擦了又擦,最后才将祝从文的那些衣裳放在了桌上,不停地啧着嘴。
“你看看这料子,你看看这纹饰,从文啊,你以后当大官了发达了,可千万别忘了我们这些老伙计啊......”
小二们连火锅也不吃了,就围着那身国子监学子衣裳在那里说个不停。
原本还有些不知所措的书生,在一种惊叹声里,终于也是抛开了那位侍中大人的故事,坐在那里看着几人笑着说道:“自不敢相忘。”
书生终于文绉绉起来了。
顾小二很是认真的看着书生说道:“所以你看,当然还是柿柿如意,我那些柿饼,可是价值千金啊!”
柿饼当然不会价值千金。
只是又或许确实如此。
祝从文轻声笑着,说道:“喝酒喝酒。”
国子监祭酒的突然亲自到访,成了这顿火锅之事的一个小插曲,众人在惊叹之后,又开始吃起了火锅。
一直到暮色深沉的时候,这场火锅才偃旗息鼓。
书生与一众小二们都是吃了个半饱,喝了个大醉,很是凌乱的在面馆里倚躺着,至于那一身衣裳,早就被众人很是妥帖地收了起来。
书生与顾小二在那里醉醺醺的靠着,过了好一阵,祝从文却是突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着门外走去。
顾小二身为老大哥,自然喝得也不少,此时看着书生的动作,倒是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你去....哪里?”
书生站在面馆门口,吹了一阵风,倒是清醒了一些,没有像顾小二那般说话吞吞吐吐。在看了槐都浓烈而饱满的霞光许久之后,这个书生轻声说道:“富贵不还乡,有如锦衣夜行。”
喝晕了的顾小二一时之间没有明白书生是什么意思,只当他是想回南衣城炫耀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