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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大概从未想过,在槐都之中,那样一处宫城之外,会有这样一日。
诸多境界奇高的剑修负剑而立,落于那些悬街楼阁之巅。
而无数妖族,却向着他们的妖帝陛下露出了獠牙——这大概是世人永远也不会想到的一幕。
一位人间的妖族陛下,却将要被妖族之人反叛。
那些仓皇的人们,至此终于在那些故事里,想起了某场大雨之后便沉寂下来的巳午妖府。
所以侍中大人真的反了吗?
人们尚且犹疑着。
当某个名叫阕予的妖府大妖出现在人间街头的时候,世人都是沉默了下来。
虽然他们依旧没有看见那样一位白衣侍中,只是或许故事也不会有太多的偏差了。
自天工司带来了大羿之弓的阕予很是沉默的站在街檐下,他没有回头去看妖府。
事实上,对于这样一个大妖,有太多的事情,其实是并没有必要的。
他不是非死不可之人。
在槐都的那些风雨里,非死不可的,大概只有中书门下二省的长官。
但在那样一条暮色悬街的故事之后,这个妖府大妖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当一切走到了高处,自然只有坠落下去。
这是水在瓶与阕予说过的话。
只是这个大妖却也无比诚恳的想着。
侍中大人,您还没有走到最高处不是吗?
如果总是要死的,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这片浩大的槐都,便在这样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的故事里,迎来了那场人间至今为止最大的变故。
兵部仅存的右侍郎在得知了这样一场变故之后,已经极为迅速的开始调集槐都附近的京畿之地的戍卫之兵。
只是他们从未想过,巳午妖府真的会在今夜骤然谋反。
那位算不上年轻的右侍郎很是愤怒的质问过兵部之人,问他们天狱究竟在做什么。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天狱正在看戏。
这让这位仓促掌管兵部的大人产生了一种极为荒谬的猜测。
难道今日天狱也要反?
只是他们又凭什么反?
那位陛下不是黄粱陪帝,他是一千年来真正的人间共主,亦是当今人间站在修行界顶端的天下三剑。
巳午妖府又凭什么反?
这位右侍郎匆匆赶到了宫城之外,看着那些人间剑修与遍地妖族,觉得自己像是第一天认识这片人间一样。
那么陛下呢?
兵部右侍郎站在高层悬街之上,向着那处槐林如海的皇宫看去。
人间夜色繁华,而宫中却并无什么灯火,一切宫殿与宫道,尽皆沉寂如水。
右侍郎什么都未曾看见。
那位妖帝陛下,不知道现在在何处。
那片偌大的皇宫之中,便是一些宫中侍卫都未曾出现。
右侍郎心中有些难以安定,至此也不得不痛斥着自家老上司李成河的迂腐,但凡当初这位兵部尚书选择直接调兵入槐都,将巳午妖府直接按下去,人间又何至于走到这样一步?
他至此却也只能一面期待着那些京畿戍卫之甲可以早一些进入槐都,一面却也在安慰着自己,至少那位侍中大人还未出现在宫城之外,也便意味着一切仍有转机。
只是但他才始这样想着的时候,便看见了人间夜色之中,那一袭白衣手执青伞而来。
兵部右侍郎的心在那一刻,瞬间沉了下去。
很多年前,这位侍郎大人,第一次入京之时,便见过这样一位侍中大人,那是一场春雨之中的故事。
彼时那位伞下侍中大人在宫外遇见他的时候,很是温和的告诫着他。
为君之臣,谋君之事,切记不可有私心。
只是当他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中却也不免在问着那样一位侍中大人。
您又是因为什么,才终于走到了现而今的这一步呢?
这或许是让绝大多数人都不能理解的事。
不止兵部右侍郎,便是吏部尚书那些人,亦是百般不解的看着突然便走到了这样一步的水在瓶。
只是不能理解,往往是他人之事。
水在瓶很是平静的执伞穿过了半个槐都,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人间如流灯火里走了出来。
哪怕是阕予,在看见那样一道白衣青伞的身影的时候,亦是震惊在了那里。
这位妖府大妖眸中亦是满是不解。
或许还有更多的,难以言说的情绪,比如失望,比如欣慰。
没人知道这样一个诚恳的替那位妖府之主谋着生路的大妖,在那一刻,心中翻涌过多少情绪。
或许便是——因君有兰芝桂椒之芬芳而愿奉之为主。
但他自然并不愿看见那样一位白衣侍中,真的便走入滩涂之中,污没自身。
水在瓶并没有在意这些东西,只是平静的走到了这样一位妖府大妖之前,静静的看着那样一座浩大沉默的宫城。
于是从这一刻开始。
谋反便不再是巳午妖府。
而是这位槐都门下侍中。
整个槐都在这一刻,都变得极为沉寂。
在万般寂静之中,他们终于听见了这位侍中大人无比平静的声音。
“陛下.......”
水在瓶轻声笑着,眸中似乎有些晶莹的东西,一如某些长夜里承载着古老月色的平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