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谣微微点了点头,而后停在了那座坟前。
一如先前所说那般。
这个形体残缺的老道人,自然不止是江山雪的师叔祖。
更是白玉谣的师叔。
而在某些被岁月埋没的故事里,当年让白风雨之事止息下来的,自然不止谢朝雨他们这些当年依旧年轻的弟子。
天下三观,谁都不应该遗忘这样一个岁月里苟存下来的老道人。
白玉谣一直在那里看了许久,而后柔声问了江山雪一个问题。
“你真的想要重新拿回青天道吗?”
江山雪沉默的站在那里,对于这样一个问题,这个年轻道人或许并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回答。
白玉谣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今日那个年轻道人必须要给出一个答案一般。
一直过了很久,江山雪才低声说道:“观主如何想?”
白玉谣轻声说道:“我还是先前那般说法,日后之事,只是日后之事,你也不要觉得我会有什么想法会阻拦什么。”
这个素裙女子转过头来,安静的看着江山雪。
“倘若我想阻拦,当初师叔便不会下山。”
江山雪轻声说道:“那么,我有什么理由不拿回来呢?”
白玉谣长久的看着这个年轻的道人,而后转回了头去,缓缓说道:“师叔想来也是这样的想法。”
这个天下三观之一的女子静静的看着那个坟墓。
“自然是可以的。”
白玉谣在坟前行了一礼,而后转身向着山下而去。
“只是如何拿回去,那就要看你自己了,江山雪。”
那个从山下小镇外而来的道人长久的站在那里。
过往的白玉谣,并未与他说过这样的话——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那样一个常年在山谣居中清修的女子,自然很清楚,现而今的青天道,江山雪所能依赖的,也确实只有他自己了。
登楼回首,满目江山雪。
江山雪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名字并不好。
太孤独了。
道人站在一山清风里,而后默然的转身离去。
......
尤春山走下了山的时候,便看见了那个背着一个包袱在山下溪畔等着的道修少女。
这大概是让尤春山很是惊讶的事情。
他以为道人应该潇洒来去的,结果反倒现在这个模样,潇洒来去的更像是他尤春山。
只是他可潇洒不起来。
在跨过那条清溪的时候,一个没站稳,差点向后栽倒了下去。
好在余朝云很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幕,一溪道风吹起,将尤春山托住了。
尤春山站稳了身子之后,回头长久的看着那条清溪,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余朝云散去一身道韵,很是奇怪的看着他。
“你在看什么?”
尤春山很是叹惋的转过头来,认真的说道:“我在想,为什么人在不知道自己有病的时候,往往是感觉不到身体的许多怪异的,但是一旦知道自己有病了,好像哪里都开始不对劲了起来,有时候总是莫名的这里痛那里晕。”
余朝云想了想,说道:“或许是因为过于焦虑了,所以世人一直都说着要清静,清心静气,神思无虞。”
尤春山叹息着说道:“我境界不够,觉悟不深,还是算了。”
余朝云静静的看了他少许,倒也没有说什么。
这当然是人间常理。
哪怕再如何淡泊之人,面对形体之疾,终究也是难以做到完全心如止水。
二人背对着青天道,向着那处山下小镇而去,要去槐都,自然需要穿过镇子再往西去。
尤春山倒是有些好奇的看着走在前面的余朝云。
“师姐什么境界了?”
余朝云听着这一声师姐倒是觉得很是别扭,毕竟她在青天道之中,历来便是辈分最低的那一些人,平日里听见的,大多都是师妹师侄,极少有师姐这样的称呼,更何况,这还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东海年轻人。
只不过在回头看着尤春山那很是诚恳真挚的神色的时候,余朝云还是默默的接受了这个称呼,转回头去,继续走着,说道:“出关境。”
本以为那个只有一把木剑的年轻人会惊叹两句——道人当然也是人,程露当初都喜欢贬低自己来听张小鱼夸他。
只是余朝云却听见了很是轻微的嘟囔声。
“也不是很高啊。”
余朝云下意识的捏了捏拳头。
道人的拳头都是很硬的,不分男女。
越是道袍飘飘,打起人来越是疼痛。
不过很快余朝云便默默的松开了手,假装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在前面走着。
尤春山却是有些诚恳的在后面跟着说道:“那你到时候见到了我师叔,应该也要叫他师叔,虽然他年纪比你还小,但是境界却很高了。”
余朝云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尤春山,倒是认真的问道:“有多高?”
“踏雪境。”
余朝云转回了头去,就当没有问过这样一个问题。
“人间剑宗的剑修,境界高一些自然也理所当然,毕竟他们都是丛刃的弟子,别说叫师叔,叫声太师叔祖辈分都绰绰有余。”
余朝云很是坦然的说着。
尤春山倒是古怪的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他是人间剑宗的弟子了?”